铁门开启的瞬间,蓝光熄灭,通道里只剩下头顶一盏应急灯,闪了两下,稳住。
灰仙贴着墙根往前挪,爪子在钢板上刮出细微声响。它回头看了眼陈小满,压低声音:“密码对了,但系统有延迟,他们迟早会发现摄像头被砸。”
陈小满没说话,只是把胸前的假形符撕下来,塞进衣兜。他右臂的黑线已经爬到肘部,一动就发麻,像有虫子在骨头缝里爬。他甩了甩手,往前走了两步。
窄门后是楼梯,向下延伸,台阶边缘涂着荧光漆,绿得发灰。灰仙用爪子点了点墙面,又闻了闻空气:“有血腥味,但不是人血。”
“我知道。”陈小满低声说,“是活物刚死的味道。”
灰仙没再问,它知道陈小满能闻出来。奶奶教过他辨魂气,死得越惨,魂散得越乱,气味也越冲。
楼梯转了三层,尽头是一道厚重铁门,门把手上挂着电子锁,屏幕亮着:
【倒计时:11:38:16】
陈小满盯着那串数字,没动。
灰仙绕到旁边,用尾刺轻轻撬开锁壳,爪尖在电路板上跳了两下,低声念:“七、九、零、零……不对,是零零七九。”
“你记性不错。”陈小满说。
“你奶奶门牌号,我烧成灰都记得。”灰仙哼了一声,“不过这次他们改了规则,密码后面加了时间校验,得卡在整分点输入。”
两人蹲在门前,等。
十秒。
五秒。
灰仙爪子悬在按钮上。
三、二、一。
“按!”
“滴——”
绿灯亮,锁开了。
门缝里涌出一股热风,混着铁锈和腐肉味。陈小满推门进去,动作轻,但门轴还是“吱”了一声。
屋里比想象中亮。
天花板上吊着几盏冷光灯,照得整个空间像停尸房。正中央是个两米宽的池子,池水暗红,表面泛着蓝光,黏糊糊的,像熬过头的糖浆。
池子里漂着东西。
一只猫,半边脸被啃掉,眼睛还睁着;一条狗,肚子裂开,肠子缠在池边铁栏上;还有几只狐狸,毛色发紫,四肢僵直,尾巴还在微微抽动。
“刚死。”灰仙蹲在墙角,耳朵贴脑袋,“最多十分钟。”
陈小满站在池边,手指抠进掌心。他认得其中一只狐狸的耳尖缺了一块——那是白小染小时候被野狗咬的。
他抬头。
池子中央立着一根铁柱,柱子上绑着个白色小团,毛都结成了块,脖子和四肢被三条黑铁链锁着,链子上刻满符文,泛着暗红光。
白小染。
它闭着眼,耳朵耷拉,胸口几乎不动。
陈小满冲过去,刚踩到池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地面湿的,全是血水混合的油状物,踩上去像踩在煮烂的猪皮上。
“别动!”灰仙突然喊,“地上有符砂!”
陈小满立刻收脚。
他低头,看见地砖缝隙里撒着细粉,红得不正常,像是掺了灰的胭脂。
他摸出腰间的铜铃,轻轻一晃。
铃声清脆,头顶的灯闪了两下,符砂颜色突然变暗,像是被水泡过。
“行了,阵眼被扰了。”他把铜铃收好,快步上前。
灰仙跳上墙头,用爪子勾断电线。灯灭了一半,屋里顿时暗了一截。
陈小满趁机靠近铁柱,伸手去摸白小染的脸。
冰的。
他心一沉,手指刚碰到铁链,链子上的符文突然发烫,红光暴涨。
“不能硬扯!”灰仙在墙上提醒,“会引动池子反噬!”
陈小满咬破指尖,把血抹在锁扣上,同时低声念:“天不开,地不锁,孤星照命,邪契自破——”
是奶奶教的破契诀,专克邪门锁魂术。
每念一句,铁链上的红光就弱一分。
念到第三遍时,最细的那条后腿链“咔”地一声,断了。
白小染身子一软,往下滑。
陈小满伸手接住,抱在怀里。小狐狸轻得吓人,像一捧枯草。
就在这时,墙角的暗门“哗啦”拉开。
两个守卫冲出来,手里拎着短刀,身上披着黑甲,甲面泛着油光,像是涂了层蜡。
“活人!有活人进来了!”一人吼着,举刀就砍。
陈小满抱着白小染往旁边滚,刀锋擦着肩膀过去,划破衣服,火辣辣地疼。
灰仙从墙上跃下,尾刺一甩,正中一人肩胛。那人闷哼一声,刀掉了,踉跄后退。
另一个守卫没停,刀光直奔陈小满面门。
陈小满抬手,用左臂格挡,黑线从肘部猛地窜上肩膀,整条手臂瞬间僵住。
刀锋偏了,砍进他上臂,血喷出来。
他咬牙,借着翻滚的力道,一脚踹在守卫膝盖上。那人跪地,陈小满趁机把白小染塞进怀里,用外套裹紧。
“走!”他冲灰仙喊。
灰仙已经爬上了墙,爪子在电路板上一划,整个房间的灯全灭。
黑暗中,只有血池还泛着幽蓝光。
陈小满贴着墙往后退,左臂的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一滴、两滴。
他听见守卫在骂,听见刀锋划墙的声音,听见灰仙在头顶轻声报方向:“左三步,有台阶。”
他照做。
脚踩到楼梯第一级时,怀里白小染突然抖了一下。
极轻的一颤,像风吹动枯叶。
陈小满低头,发现它耳朵动了动,鼻尖微微抽动,像是在闻他的气味。
“我带你走。”他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谁也别想再碰你一根毛。”
灰仙跳下来,挡在楼梯口:“他们追来了。”
陈小满没回头,只是把铜铃从腰间解下,塞进白小染的毛里,然后用外套裹紧。
“你还能撑多久?”灰仙问。
“不知道。”他扶着墙,往上迈了一步。
第二步时,左臂的伤口又裂开,血顺着袖子流进掌心。
他握了握拳,手心全是湿的。
楼梯很长,转了两圈还没到头。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像是有人拖着东西在爬。
陈小满加快脚步,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怀里白小染的呼吸越来越弱,体温在往下掉。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小狐狸的嘴角渗出一点血丝,混着口水,滴在他衣服上。
灰仙突然停下:“等等。”
陈小满也听见了。
上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好几个人,踩在金属楼梯上,节奏整齐,像是训练过的。
“堵住了。”灰仙低声说。
陈小满靠在墙边,喘了口气,把白小染往上托了托。
他右手已经完全动不了,左手还在流血,视线有点模糊。
但他没松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抬起左手,摸了摸怀里的小狐狸。
毛都湿了,冷得像冰。
他忽然笑了下。
“怕什么。”他说,“大不了一起死。”
上面的楼梯拐角,出现了第一双黑色作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