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白光和黑腿
石头僵在冰冷的岩石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吹熄了手腕上那点微弱的白光。它太脆弱了，像初生婴儿的呼吸，在无边的黑暗里颤巍巍地亮着，温暖却渺小。
他死死盯着那点光晕，感受着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渗入皮肤，顺着胳膊缓缓流淌。冻僵的身体似乎真的暖和了一点点，右腿那空洞破碎的剧痛，也仿佛被这暖意熨帖着，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光……真的在疗伤？
荒谬的希望像野草，在他近乎枯竭的心底疯长。他尝试着，用全部残存的意念，去触碰那点白光，不是命令，而是……祈求。
多一点……再亮一点……
白光似乎听懂了他的祈求，那微弱的光晕极其缓慢地、却又坚定地……明亮了一丝。暖意也随之增强，像一股细小的暖流，在他冰凉的血液里艰难前行。
它所过之处，左肩伤口的灼痛似乎缓和了些，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石头甚至感觉到，自己沉重僵硬的右腿，那刺骨的冰冷似乎被这暖意驱散了一点点？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腿。
狰狞的伤口依旧张开着，像一道灰白的裂谷。皮肤下的黑纹依旧盘踞，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但那持续不断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阴寒死寂，在那白光照耀下，似乎真的……退缩了一丝？像黑暗遇见了微弱的烛火，虽然无法驱散，却也不再那么肆无忌惮。
有戏！真的有用！
石头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拼命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渴望，都灌注到那点白光上。
亮起来！治好它！把腿里的鬼东西赶出去！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
白光似乎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意愿，挣扎着，努力变得再明亮一些。暖流变得明显，努力冲刷着右腿的冰冷和麻木。伤口边缘灰白的皮肉，甚至似乎……有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血色？
希望越来越大。石头几乎要喜极而泣。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右腿，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就在这时——
他右腿深处，那股沉寂了许久的、冰冷死寂的力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生机的暖意彻底激怒了！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躁动或吞噬，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加阴冷的死寂，如同沉睡的火山猛然苏醒，从腿骨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能量，不是吸力，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死”的意志！
冰冷！比黑水更冷！比深渊更寒！
这股意志瞬间席卷了石头的右腿！那刚刚被白光暖意驱散一丝的阴寒，以百倍千倍的强度疯狂反扑！皮肤下的黑纹骤然变得漆黑如墨，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加深！
膝盖上那个张开的伤口深处，不再是空洞，而是凝聚起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绝对黑暗！
石头手腕上的白光，在这股纯粹的“死”的意志冲击下，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猛地剧烈摇曳起来！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变得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那丝温暖的、带着生机的暖流，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瞬间被冻结、瓦解、吞噬！
“不——！”石头在心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拼命想要维持那点白光，将所有的意志压上去，可就像螳臂当车！那股“死”的意志太庞大、太纯粹了！它只是存在着，就碾碎了一切生机！
白光最后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
手腕上那块深青色的硬疙瘩，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寂。仿佛刚才那点微弱的生机和温暖，已经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与此同时，右腿那疯狂的蔓延和极致的冰冷，也骤然停止。
不是被压制，而是……它似乎只是赶走了那点讨厌的“生机”，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爆发，只是它翻了个身，拍死了一只试图叮咬它的虫子。
黑纹不再蔓延，却比之前更加漆黑，更加深邃，像烙印般刻在他的皮肉上。伤口深处的绝对黑暗缓缓隐去，只剩下空洞和冰冷。那股极致的“死”的意志盘踞在腿骨深处，散发着比之前更加令人绝望的寒意。
石头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冰冷，连心脏都仿佛被冻住了。
希望来得突然，破灭得更加彻底。
他看着自己那条彻底变成漆黑、散发着死寂寒意的右腿，又看看手腕上那块彻底沉寂、比石头还冰凉的青锋剑碎片，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
白光没了。最后一点指望，碎了。
腿里的怪物不仅没被赶走，反而变得……更可怕了。它似乎彻底厌恶、并排斥任何形式的“生机”。
石头仰望着上方无尽的黑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破碎声响，像一只被撕碎了声带的野兽。
连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