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最深处的禁忌之所。
空间扭曲,伴随着一声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嘶鸣,无惨残缺的身影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失去了几乎整个左半身,切口平滑得可怕,没有一滴血流淌,因为伤口处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股残留的、如同太阳核心般恐怖的毁灭性能量下哀嚎、湮灭,阻止着再生的进程。这是自数百年前那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继国缘一之后,他从未遭受过的、近乎毁灭性的创伤。
“呃啊啊啊——!!!”
无惨挣扎着用仅存的右臂撑起身体,发出的不再是威严的呵斥,而是混合着剧痛、惊骇和极致暴怒的嚎叫。他俊美的面容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梅红色的瞳孔剧烈颤抖,其中倒映的不再是猎鬼人的身影,而是那寂静无声、却将他一切引以为傲的恢复力和永恒生命都彻底否定的暗红一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疯狂地试图调动力量修复身体,但那创口处残留的可怕能量如同最顽固的诅咒,顽强地抵抗着、持续地破坏着新生的细胞,再生的速度缓慢得令他绝望,带来的却是加倍的痛苦。
百年来,他唯一的梦魇,那个如同太阳般照亮一切黑暗、让他只能如同丧家之犬般分裂逃窜的男人——继国缘一的身影,原本已随着时光流逝而稍稍模糊。
但此刻,另一个身影却无比清晰地、带着更加灼热的怒火与绝望,与那个古老的噩梦重叠在了一起!
继国缘一之后,他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如此真切!
“林飞……卍解……”无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和那个状态,声音里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但更深处的,是无法掩饰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与恐惧。
那个男人的力量,那种将一切归于“无”的恐怖特性,是真正能彻底杀死他的力量!
“鸣女!”他尖声咆哮,声音因虚弱和恐惧而失真。
“铮……”琵琶音轻响,鸣女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障子门后浮现,恭敬地跪坐着,头颅低垂,不敢去看无惨此刻凄惨而恐怖的模样。
“封锁无限城!所有通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任何试图靠近此处者,格杀勿论!”无惨的声音急促而充满恐慌,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受重伤的野兽,只想躲回最安全的巢穴舔舐伤口,并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充满惊惧。
“是……”鸣女低声应道,琵琶音调改变,无限城内部的结构开始变得更加复杂和封闭。
无惨艰难地移动着,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那可怕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力量流失的虚弱感。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房间另一个角落。
那里,躺着秽刃(洪瑞)残破的躯体——头颅被摧毁,只剩下下半身和一少部分胸膛,紫色的结晶黯淡无光,如同破碎的玩偶。
看到这具躯体,无惨的怒火再次飙升。
都是因为这个废物!如果不是他产生了那些无用的记忆残渣,让自己不得不分心处理,如果不是要去追击这两个该死的猎鬼人……自己怎么会亲自降临,又怎么会遭受这几乎致命的一击?!
迁怒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残存的理智。
“废物!垃圾!都是因为你!”无惨嘶吼着,仅存的右臂猛地挥出,数条狰狞的管鞭狠狠抽打在洪瑞的残躯上,将其打得更加破败,几乎要彻底碎裂。
然而,就在他疯狂发泄怒火之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林飞……东子……他们如此在意这个废物……
这个废物(洪瑞)的身体里,似乎还潜藏着某种奇特的力量(紫色结晶、记忆读取)……
虽然现在几乎被毁,但……
无惨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残忍和阴毒的光芒。
他现在身负重伤,急需恢复力量和寻找应对林飞那恐怖力量的方法。眼前这个几乎报废的“工具”,或许……还能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无论是作为未来谈判的筹码,还是作为某种实验品,用来研究如何对抗那湮灭之力……
“哼……”无惨停止了鞭挞,发出阴冷的笑声,“就这么彻底毁掉,似乎太便宜你了,秽刃。”
他看向鸣女:“把这个废物的残骸拖到‘培育间’去,用最低限度的营养液吊着他的命,别让他真的死了。”
他要让洪瑞以最卑微、最痛苦的姿态“活”着,成为他复仇计划中一颗可能有用,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下达完命令,无惨闭上了眼睛,全力对抗着伤口处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毁灭性能量,心中对林飞的恐惧和恨意,也攀升到了顶点。
他知道,猎鬼人与鬼的战争,因为那个能施展出“类似缘一力量”的男人,已经进入了全新的、对他极端不利的阶段。
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其彻底成长起来,或者鬼杀队利用这个机会发动总攻之前……恢复过来!
无限城陷入了死寂的封闭,而外界,因为无惨的重创,暗流开始汹涌。
无限城,某间阴冷、布满不明器械的房间。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洪瑞…或者说,秽刃,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随即聚焦。他发现自己被坚固的黑色皮带牢牢束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无法动弹分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和某种淡淡的、属于鬼的再生液的奇特气味。
他的视线向上移动,看到了天花板上悬挂的一面镜子。通过镜子的反射,他看到了自己被束缚的躯体,以及……
那双眼睛。
梅红色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刻印着两个字——“零”。
看到这个数字,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头,并非喜悦或荣耀,而是一种……冰冷的确认。仿佛这才是他存在的唯一坐标和意义。
“我……还保留着上弦之零的身份。”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无惨大人没有抛弃他,没有因为他之前的失败和动摇而剥夺他的数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鬼舞辻无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缓步走来。他穿着崭新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俊美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一毫一个月前那狼狈重伤的痕迹。被林飞汽化的半边身体已经完美再生,仿佛那场惨败从未发生过。只有他那双梅红色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一丝极力压抑却无法完全抹除的、对那暗红火焰的忌惮。
他走到手术台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苏醒的秽刃,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刚刚修缮完毕的工具。
“醒了。”无惨的声音平淡无波,“感觉如何,秽刃。”
秽刃的瞳孔转向无惨,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回应造物主:
“感觉好极了,无惨大人。”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虚假或勉强,只有绝对的服从和冰冷的确认。过去一个月里,日复一日的记忆清除、精神重塑、痛苦灌输以及力量强化,已经将那些名为“林飞”、“东子”、“兄弟情谊”的无用残渣彻底抹除、碾碎、焚毁。取而代之的,是对无惨绝对忠诚的编程,以及对猎鬼人、特别是对那个使用火焰的男人的极致杀意。
现在的他,是更完美、更纯粹的上弦之零。一把不会再有任何迟疑、不会再被任何情感所动摇的,只为杀戮而存在的兵刃。
无惨对于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好。记住这份力量感和清醒感。这才是你应有的状态。”无惨缓缓说道,“之前那些干扰你的无用记忆和情感,已经被彻底清除了。现在的你,是完美的。”
“是,无惨大人。感谢您的再造之恩。”秽刃平静地回答。
“你的力量,我也稍微‘优化’了一下。”无惨继续道,仿佛在介绍一件产品的升级,“你的血鬼术‘刻忆之紫’不再需要读取那些无用的记忆来制造幻象。我已经将我最深刻的‘厌恶’与‘愤怒’植入了你的结晶之中。它们现在能直接激发目标内心最原始的恐惧,无需任何前置条件,效率更高。”
这意味着,秽刃的攻击将变得更加直接和恐怖,直接引发敌人灵魂深处的战栗。
“至于你的目标……”无惨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除了清除所有猎鬼人,你有一个最优先的任务。”
秽刃的瞳孔微微聚焦,等待着命令。
“找到那个使用奇特火焰力量,名叫林飞的男人。”无惨的声音里渗入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恨意与……恐惧,“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彻底摧毁他。将他烧成灰烬,碾碎他的灵魂,确保他绝无再生的任何可能。明白吗?”
“明白,无惨大人。”秽刃没有任何疑问,只有绝对的接受,“优先目标:猎鬼人林飞。执行方式:彻底毁灭。”
无惨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既有对这件新武器的满意,也有对其原先“瑕疵”的一丝残留的厌恶,以及最深处的、不愿承认的、需要借这把刀去消除那份恐惧的迫切。
“鸣女会送你出去。证明你的价值的时候,到了。”
说完,无惨转身离去,不再多看手术台上的兵器一眼。
束缚着秽刃的皮带自动解开。
他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抬起手,手臂上紫色的结晶瞬间蔓延而出,比以往更加深邃、更加冰冷,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镜中那双刻着“零”的、毫无感情的梅红色瞳孔。
上弦之零·秽刃,正式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