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至御医院的那一刻,天光微暗,殿前铜鹤口中的香烟袅袅升腾,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降临。
太监尖锐刺耳的公鸭嗓划破沉寂,如同利刃撕开锦帛,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御医院正使苏晚照,医术精湛,德才兼备,特命其即刻随镇北将军楚昭烈出征北境,协助医治伤员,并全权负责查探蛮族炼制傀儡药一事,钦此!”
话音未落,满殿皆惊。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道素衣清冷的身影——苏晚照。
她立于群臣之中,身姿纤细,却如寒梅傲雪,不染尘埃。鸦青长发绾成简单的堕马髻,仅以一支白玉簪固定,素净得近乎寡淡,可那双眸子却如寒潭映月,清冽而深邃。
“陛下三思!”兵部尚书猛地踏出一步,声音震颤,“北境战事频仍,蛮族凶残狡诈,刀剑无眼,岂是女子可涉足之地?更遑论……她不过二十出头,资历尚浅,如何担得起此等重任?”
“正是!”礼部侍郎附和,眉头紧锁,“傀儡药一事牵连甚广,传闻能操控人心,使人沦为行尸走肉,此乃动摇国本之患。若派一女子前往查探,岂非儿戏?”
朝堂之上,质疑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嫉妒、轻蔑与不甘。
而站在御医院队列末尾的副使周怀仁,嘴角早已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他死死盯着苏晚照的背影,眼中似有淬毒的针尖在闪烁。
三年前,她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医女,靠着为太后调理旧疾侥幸立功,竟一步登天,坐上了御医院正使之位——那是他苦熬二十年都未能触及的位置!
“不过是个靠运气上位的黄毛丫头。”他压低声音,对身旁同僚冷笑道,“真上了战场,血肉横飞,尸山血海,她怕是连针都拿不稳,更别说救人了。等着瞧吧,不出三日,她就会哭着求着回来。”
然而,面对满朝非议,苏晚照始终神色如常。
苏晚照缓步上前,衣袂轻扬,声音不大,却如寒泉滴石,清晰入耳:“臣,苏晚照,领旨。”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跪地接旨,双手捧过那明黄卷轴,指尖微凉,心却炽热如火。
这不是荣耀,而是责任;不是恩宠,而是试炼。
她知道,这一去,将是生与死的较量,是医术与命运的博弈。
转身离去时,她的背影挺直如松,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初露,却已令人心惊。
回到御医院专属药房,苏晚照屏退左右,轻轻掩上门扉。室内药香氤氲,紫檀架上陈列着各类珍稀药材,墙上悬着一幅《百草图》,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她闭目凝神,心念一动。
刹那间,意识沉入一片温润如玉的空间——玉枕空间。
白玉为地,灵泉潺潺,灵气如雾般缭绕不散。一排排药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千年雪莲、九转还魂草、龙血藤等世间难寻的奇药。中央一方灵田,灵土泛着淡淡金光,几株通体碧绿的“活血通络草”正微微摇曳,叶片上凝结着晶莹露珠,年份至少已达百年。
她没有时间感慨这方天地的神奇,迅速开始清点所需药材。
金疮药、止血散、续骨膏、安神丹……每一味她都亲自配比、封装,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叮!系统提示:梦境推演功能升级完成。现已解锁‘战场环境模拟’,可根据宿主输入的伤情数据,模拟伤病在战场恶劣环境下的演变过程,并提供最优治疗方案。”
苏晚照眸光骤亮。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战场不同于宫中,气候恶劣、水源污染、伤口极易感染化脓,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以往她只能凭经验判断,如今有了系统辅助,等于多了一双预知未来的眼睛。
苏晚照立刻调出几组典型战伤数据——箭伤、刀创、毒伤、冻伤……系统飞速运转,推演出数十种可能演变路径,并给出对应治疗策略。
她一一记录,心中已有成算。
紧接着,她从灵田中采摘数株成熟的“活血通络草”,配合灵泉水与少量龙血藤,在玉鼎中炼制。
火候精准,药气凝聚。
不多时,一瓶瓶深棕色的“活血通络散”便已炼成。此药不仅能活血化瘀、疏通经络,更能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恢复体力,堪称行军必备之圣药。
苏晚照将药瓶小心收好,又取出一枚玉符,注入一道灵力,封存于随行药箱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退出玉枕空间,睁开双眼。
窗外,暮色四合,晚风拂帘。
她静坐良久,指尖轻抚银针囊袋,低声自语:“北境……我来了。”
黄昏时分,御医院外马蹄声疾。
一队玄甲卫士列阵而至,铁甲森然,杀气凛冽。为首的男子身形魁梧,披玄色战袍,腰悬长刀,步伐沉稳如山,正是镇北将军楚昭烈。
他面容如刀削斧凿,眉宇间透着久经沙场的冷峻与威严。一双鹰眸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药房门口那道素影之上。
“苏正使。”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我奉命前来迎接。北境路途遥远,沿途多有蛮族伏击,我已调遣精锐护卫队随行,你只管安心随军。治疗之事,全权由你负责。”
说着,他取出一枚通体黝黑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霸气凛然的“烈”字,边缘铭刻龙纹,隐隐有煞气流转。
“这是我的将军令。持此令者,军中所有军医营皆归你调度。若遇紧急军情,无需请示,可先斩后奏,违令者,斩!”
苏晚照抬眸,与他对视。
那一瞬,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信任,也看到了沉重。
苏晚照没有推辞,郑重接过令牌,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仿佛接下了千钧重担。
“多谢将军。”
大军开拔,旌旗猎猎,向北疾行。
苏晚照乘特制马车随行,车厢内铺着软垫,设有小型药炉与储药格,方便随时制药。周怀仁与程长老作为副手,也随军同行。
第三日午后,队伍行至云岭谷。
此地两山夹峙,林木幽深,谷道狭长,仅容两车并行。风吹林动,沙沙作响,宛如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异样的腥气。
苏晚照掀开车帘,眉心微蹙。她嗅觉敏锐,察觉到风中夹杂着极淡的腐草味——那是蛇涎草燃烧后的残留气息。
她正欲提醒前方戒备,忽听得——
“咻——咻——!”
破空之声骤起!
数十支乌光闪烁的毒箭自两侧山林暴射而出,箭头泛着幽蓝寒光,直取队伍中枢!
“敌袭!结阵!”楚昭烈怒吼一声,拔刀出鞘,声如雷霆。
玄甲卫士反应极快,瞬间列成盾阵,将苏晚照的马车护在中央。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战马嘶鸣,尘土飞扬。
然而,蛮族这一波突袭极为精准狠辣。一支毒箭穿透盾隙,狠狠钉入一名冲在最前的副将肩胛!
“啊——!”副将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众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他脸色迅速转为青黑,唇角溢出紫血,伤口处黑血汩汩外涌,腥臭扑鼻,皮肤竟开始泛起尸斑!
“快!军医!”楚昭烈厉声喝道。
几名随行军医围上前,割开伤口、用嘴吸毒、敷药包扎……手忙脚乱,汗如雨下。
可副将呼吸越来越弱,脉搏几近消失,眼看就要断气。
“这毒……太烈了!”一名老军医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我们……救不了……”
周怀仁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非但无悲,反而闪过一丝快意。
他冷笑一声,转向苏晚照:“苏正使,你不是号称‘活人无数’吗?现在人命关天,怎么还站着不动?莫不是也被吓破了胆?”
苏晚照置若罔闻。
她已蹲在副将身边,指尖轻触其脉门,目光扫过那支乌黑箭头,脑海中系统瞬间启动:
“毒素成分解析:蛇涎草(致幻)、蝎尾粉(麻痹)、断肠花(心脉阻断)……混合毒素,毒性剧烈,需在半刻钟内清除,否则心脉枯竭,神仙难救。”
时间紧迫!
她素手一翻,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已握于掌心,寒光闪烁。
“你要干什么?胡闹!”周怀仁怒斥,“人都快死了,你还用针灸折腾?这是耽误救治!”
“闭嘴!”一声冷喝炸响。
楚昭烈大步而来,目光如刀,直刺周怀仁:“再敢扰乱军心,我斩你头颅祭旗!”
周怀仁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
苏晚照心无杂念,指尖捻针,快、准、狠地刺入“曲池穴”,再一针“合谷穴”,第三针直取“内关”,以针引气,疏通经络,暂缓毒素蔓延。
“药童!”她扬声喝道,“取我药箱,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株紫色灵芝熬成汤剂!”
药童飞奔取来药箱,取出那株在玉枕空间中催熟的“解毒灵芝”——此芝通体紫金,年份逾三百年,专克奇毒。
小火炉燃起,药香迅速弥漫。
汤剂一成,苏晚照立即捏开副将牙关,将滚烫药汁强行灌入。
所有人屏息凝神,连楚昭烈都握紧了刀柄。
片刻后——
“咳……咳咳!”
副将猛然剧烈咳嗽,随即“哇”地喷出一大口黑血!
那血落地即冒白烟,滋滋作响,竟腐蚀出一个小坑!
随着毒素排出,他脸上的青黑迅速褪去,呼吸渐稳,虽仍虚弱,却已脱离险境。
“活了!活了!”士兵们爆发出震天欢呼。
军医们看向苏晚照的眼神,从怀疑转为震惊,再化为由衷敬佩。
周怀仁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句:“不过……不过是侥幸罢了!”
“侥幸?”一旁的程长老抚须而笑,眼中满是赞许,“能在万军阵前,临危不乱,辨毒于瞬息,用药如神,针法如电,这才是真正的医者本色。苏正使,老夫佩服。”
苏晚照只是淡淡点头,起身拭去手上的血迹,目光平静地望向北方。
这场风波,对她而言,不过是开胃菜。
夜幕降临,大军安营扎寨。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山野寒意。远处,云岭谷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横亘在天地之间。
苏晚照立于营帐之外,晚风拂面,吹起她如墨的长发。
她望着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眼中没有惧意,只有坚定。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楚昭烈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他没有看她,目光投向远方,声音低沉如夜:“今日之事,只是开始。”
风过林梢,万籁俱寂。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苏晚照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囊袋。
她知道,蛮族的傀儡药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而北境的寒风里,不仅有刀剑,还有人心的诡谲。
但她不怕。
银针在手,医心不灭。
无论前方是尸山血海,还是阴谋深渊,她都将一针破之,步步前行。
因为她是苏晚照——
御医院正使,亦是这乱世中,唯一的医道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