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太医们惨白的面容映在明黄的帐幔上,如同一幅凝固的鬼魅画卷。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龙床上,大夏朝的天子,元德帝,面色青灰如死人,双目紧闭似阖非阖,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那些昂贵的药汤灌下去,非但没有丝毫起色,反而让他身上浮起一层灰败的油光,更显垂危。
安贵妃纤纤玉指捏着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领着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悄然踏入这片凝滞的空气中。那女子身形纤细如柳,面覆轻纱,唯有一双眼眸,清冷如寒星,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便是苏晚照,是安贵妃最后希望。
“王总管,苏大人医术通玄,特来为陛下诊治。”安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怕惊扰了龙床上的人,又像是怕眼前的希望会被无情地碾碎。
内廷总管王德全那双精明的眼睛在苏晚照身上一扫,那上挑的眼角微微一动,皮笑肉不笑地欠了欠身:“贵妃娘娘有心了。只是宫中太医皆在此处,连病因都尚未查明,这位苏大人……”他话未说完,但眼中的轻蔑与怀疑已表露无遗,仿佛苏晚照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骗子。
苏晚照恍若未闻,莲步轻移,径直走到龙床前。她的目光在皇帝身上扫过,心中不禁一凛,这哪里是寻常的病症,分明是中了奇毒。她没有去碰那些繁复的诊脉器具,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快、准、稳地刺入皇帝的人中穴。
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顺着银针溢出,随即消散在空气中。苏晚照收回银针,凑近皇帝的口鼻处,鼻翼微动,那双清冷的眸子倏然一凝,似有寒芒闪过。
“脉象紊乱,气血逆行,看似急症,实则中毒。”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
“胡言乱语!”太医院院首张太医须发皆张,厉声呵斥,“我等诊治数日,从未发现任何中毒迹象!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苏晚照冷冷瞥他一眼,声音清冷如霜:“那是因为此毒并非入口,而是入梦。此乃‘梦魇草’之毒,无色无味,燃之可使人陷入深层梦境,在睡梦中耗尽心神精血,直至油尽灯枯。陛下脉象中残留的异香,便是铁证。”
王德全的眼神变得森然,犹如暗夜中的狼:“苏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妄言天子病因,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的声音尖利,像一把刀子刮在众人心头,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安贵妃面色发白,紧张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苏晚照却不动声色,心中冷笑,这梦魇草,若非她有玉枕空间和随身系统,恐怕也难以在第一时间辨认。
就在王德全与张太医等人激烈争辩,指责她妖言惑众之际,苏晚照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心念一沉。意识瞬间进入手腕上那方古朴玉枕所化的神秘空间。空间内,灵气氤氲,宛如仙境,一粒通体流光、丹香四溢的“九转解毒丹”已然悬浮在她掌心。
念头一转,丹药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指间。她借着整理被褥的动作掩护,屈指一弹,那粒丹药便化作一道微光,精准无误地滑入皇帝微张的口中,遇水即化,顺着喉咙悄然滑入。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殿内众人正吵得面红耳赤,竟无一人察觉。
与此同时,苏晚照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叮!检测到梦魇草毒素,开始解析……”
“毒素源头锁定……路径模拟中……10%……30%……70%……”
几乎是同一时刻,乾清宫数丈高的宫墙之外,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疾行。镇守宫禁的羽林卫左将军楚昭烈,一双鹰目在夜色中锐利如刀。今夜风声鹤唳,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便亲自带队巡查。
“什么人!”一声暴喝,楚昭烈身形如箭,率领亲兵追了上去。那黑影身法极其诡异,几个起落便翻过高墙,没入重重宫阙的阴影之中。楚昭烈追至墙下,只在墙角发现了一枚不起眼的、被踩断的干枯草茎,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楚昭烈俯身,用指甲在墙砖的缝隙里,刻下了一个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特殊记号。追击无果,楚昭烈不敢怠慢,立刻前往乾清宫外围回禀。
听完他的报告,王德全只是撩了撩眼皮,用拂尘掸了掸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道:“楚将军辛苦了。只是这深更半夜,夜深风急,吹得枯枝败叶乱飞也是常事,将军怕是看花了眼吧?宫禁森严,哪来的宵小之辈。”
楚昭烈眉头紧锁,还想再言,却被王德全挥手打断:“行了,陛下的安危要紧,莫要拿这些捕风捉影的琐事来烦咱家。退下吧。”
楚昭烈攥紧了拳头,感受着王德全话语中的敷衍与轻视,最终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躬身退去。
乾清宫内,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龙床之上。苏晚照喂下的丹药药力极强,却也需要时间化解。一时间,殿内又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王德全冷眼盯着苏晚照,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拖出去的死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中,龙床上的元德帝,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青筋的手,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那沉寂已久的胸膛,开始有了微弱却清晰的起伏,呼吸声虽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游丝欲断,而是带上了一丝……活人的力道。
殿内陡然一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龙床,连摇曳的烛火似乎都停滞了。一股无形的风暴,正在这死寂的中心,悄然酝酿。
苏晚照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波澜不惊。她那双清冽的眸子,缓缓扫过一旁的药炉,不过是在药炉上轻轻一扫,便已将一切尽收眼底。那残存的、几乎与普通药渣无异的灰烬,在系统精准的分析下,无情地暴露了其“梦魇草”的真身。
好一个尚医馆!好一个太子“调养”之地!这哪里是救人的殿堂,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龙潭虎穴!
苏晚照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带来的药包放在桌上,指尖轻轻一弹,一味早已备好的、气味相似却药性温和的草药粉末,便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覆盖了那药炉的炉口。如此一来,纵使有人起疑,也只会闻到她带来的药香,再难寻到梦魇草的蛛丝马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谦卑而疏离的微笑:“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此时,尚医馆的院判刘太医正领着一众御医迎上前来。这刘院判年过半百,一脸和煦的笑容,看起来慈眉善目,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与审视。
“苏御医大驾光临,我尚医馆真是蓬荜生辉啊!”刘院判笑呵呵地拱手,“陛下对苏御医的医术赞不绝口,太子殿下的身体,以后就要多多仰仗苏御医了!”
他话说得漂亮,周围的御医们却神色各异。有嫉妒的,有轻蔑的,有好奇的,一道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齐刷刷地射向苏晚照,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刺个通透。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女御医,凭着些不知从哪儿来的“偏方”治好了陛下的梦魇,就一步登天,竟能直接插手太子的病情?这让他们这些在宫中熬了半辈子的老御医情何以堪!
苏晚照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一群自以为是的庸医,被人利用了尚不自知。这尚医馆,怕是早已被人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
来咯来咯哦。系统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刘院判’衣袖末端,附有‘梦魇草’燃烧后的微量粉尘颗粒,浓度0.03微克。”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陡然响起。苏晚照瞳孔骤然一缩!是了!刚才她进门时,刘院判那看似热情的迎接,衣袖曾不经意地拂过她身侧的窗台,也就是那个藏着罪证的药炉边!
原来,同党不仅在尚医馆,其头目……竟就是眼提及太子,刘院判立刻收敛心神,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领着苏晚照向内走去:“唉,说来惭愧。太子殿下自半年前便开始体虚,脉象虚浮,气血凝滞,我等用尽了各种温补之法,却始终收效甚微,反而愈发虚不受补,如今更是终日卧床,精神萎靡……”
刘院判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晚照来到纱幔前。一股浓重又压抑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苏晚照的脚步微微一顿,这气味,绝非寻常药材所能散发,分明是某种奇毒长期侵蚀所致。
苏晚照抬起眼,目光穿透那层层叠叠的纱幔,落在那病榻之上。纱幔后,一只苍白削瘦、青筋毕露的手腕,被宫人小心翼翼地托着,从锦被下伸了出来,置于脉枕之上。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试探与算计,仿佛都瞬间静止。
苏晚照深吸一口气,心中雪亮:皇帝、安贵妃、北疆的母亲、眼前的刘院判,所有线索都汇集于此。太子,只是这盘惊天大棋上,最关键、也最无辜的一颗棋子。而她要做的,便是执起这枚棋子……然后,亲手掀翻整个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