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名瑖牧的段凌风,在东煌的布局已不满足于仅在经济层面渗透。他深知,权力的核心在于庙堂,更在于那九重宫阙。在持续通过魏勋及其舅舅的人脉稳固基础、并成功引起太尉萧崇一系的初步关注后,一个更重要的机会悄然降临。
摄政王魏明远为彰显皇恩浩荡、与民同乐,特在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春日宴,受邀者除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外,亦有一些颇有名望的商贾巨富,以示朝廷重商之意。魏勋作为摄政王独子,自然在列,而他,经不住段凌风隐晦的暗示与又一份厚礼,决定带这位“见识不凡、谈吐有趣”的瑖老板前去见见世面。
赴宴前,段凌风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他深知自己原本的容貌过于惹眼,且难保东煌宫中无人见过南诏皇子的画像。他运用了从南诏宫廷学来的、近乎失传的易容术,并非完全改头换面,而是巧妙地修饰了部分过于鲜明的特征——眉形稍作改变,肤色略调,贴上些许短须,使得他看上去年长了几岁,更添几分沉稳风霜之感。然而,底子终究是极好的,这番修饰后的他,虽失了几分南诏段凌风的精致绝伦,却更显一种成熟儒雅的男性魅力,依旧英俊不凡,气度卓然。
宫宴之上,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段凌风谨守本分,跟在魏勋身后,并不多言,但那份经由岁月与磨难沉淀下来的独特气质,在锦衣华服的众人中,反而有种格格不入却又引人探究的魅力。他偶尔与魏勋低语几句,点评歌舞、器物,见解独到,声音低沉悦耳。
高坐于凤座之旁的,是东煌皇帝最宠爱的朝阳公主萧玉璇。公主年方十七,正值妙龄,容貌明媚,性情却因深得宠爱而略带骄纵,眼界极高,寻常王孙公子难入其眼。她百无聊赖地扫视着下方宾客,目光掠过魏勋身边那个陌生而挺拔的身影时,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那男子并非她见过的任何一位世家子弟,穿着不算最顶级,姿态却从容不迫,偶尔抬眼时,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故事,与她平日所见的那些或谄媚、或浮躁的年轻男子截然不同。
恰在此时,席间有大臣提议以“春”为题即兴赋诗,助长雅兴。不少文人墨客、贵族子弟纷纷响应,但所作之诗大多流于形式,华丽却无新意。魏勋在一旁撺掇段凌风也露一手,段凌风推辞不过,略一沉吟,起身朗声赋了一首。他的诗并未过分追求辞藻,却将春日的生机与自身漂泊隐忍的心境巧妙融合,意境深远,格调高华,在一片阿谀奉承或风花雪月之作中,宛如一股清流。
朝阳公主萧玉璇听得美目流转,心中暗赞。她忍不住向身旁侍女低声询问那是何人。侍女打听后回禀:“是摄政王府的魏公子带来的朋友,名叫瑖牧,据说是来自南境的商人。”
“商人?”萧玉璇微微挑眉,眼中兴趣更浓。一个商人,竟有如此风仪和才情?
宴会间隙,公主借故离席,在御花园的水榭边“偶遇”了正在欣赏夜景的段凌风。段凌风何等人物,立刻察觉到公主的意图,他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依礼参拜。
萧玉璇打量着眼前这个近看更觉气度不凡的男子,故作随意地问道:“瑖公子方才那首诗,意境颇佳,不知先生是南境何方人士?家中做何营生?”
段凌风心中冷笑,知道关键时刻来临。他依照早已准备好的身世,从容应答,言辞恳切又不失风度,谈及“家中经商、“在东煌帮忙管理”,有幸结识世子,来宫中长长见识语气中的那坚韧,更是巧妙地拨动了公主的心弦。
一番交谈下来,萧玉璇对这位“瑖牧”印象极佳。他不仅容貌俊雅,谈吐见识远超商贾之流,那份沉稳与偶尔流露的忧郁,对她这样深居宫闱的少女而言,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宫宴之后,朝阳公主萧玉璇见了“瑖牧”,太尉萧崇得知后,眯着眼睛沉思了许久。一个能得到公主青眼的、有才学有财力且的年轻人,其利用价值,似乎远超预期。
不久,在多方因素(公主的好感、萧崇的默许、魏勋舅舅的运作)的共同作用下,一纸任命下达:擢升商人瑖牧为东煌户部清吏司主事(从六品),特许其可参与部分涉外商贸议事。
段凌风(瑖牧)手握这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任命文书,知道他已经成功地撬开了东煌权力核心最外层的那道门。公主的青睐,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他更快地接近权力中心,却也让他暴露在更强烈的目光下,风险倍增。
但他无所畏惧。他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冰冷。楚倾云,裴衔……你们在大周风光无限,我段凌风,便在这东煌,以另一种方式,与你们再较高下!而这意外的“桃花运”,或许将成为他手中一枚极好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