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建筑设计院的加班灯还亮着最后一盏，苏软趴在办公桌上，指尖划过鼠标滚轮，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照片缩略图看得她眼睛发酸。从王教授家回来的第三天，她把母亲留下的所有旧物都搬到了单位，趁着下班后的空当，一点点分类整理——老照片、旧信笺、泛黄的笔记本，每一件都藏着时光的痕迹，也藏着那个尚未解开的谜团。
桌角的咖啡已经凉透，杯壁凝着的水珠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苏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悄悄滑过午夜十二点。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任何消息提示，她想起陆时衍下午临走时说的“有需要随时叫我”，指尖悬在对话框上方，终究还是没按下去。
自从得知林辰的档案被姓陈的人借走后，两人就各自分头行动。陆时衍托公安系统的朋友查2005年前后本市姓陈的相关人员，她则负责梳理母亲的旧物，希望能找到和“陈”姓人相关的线索。可三天下来，毫无进展——母亲的笔记里全是教学心得和读书摘抄，照片大多是学生时代的合影，连一张疑似“陈”姓人的身影都没有。
“唉……”苏软轻轻叹了口气，点开文件夹里的老照片，一张张放大细看。这是母亲和同学们的春游照，那是毕业晚会的抓拍，还有几张是在图书馆的留影，照片里的苏曼君笑容明媚，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可一想到她后来的遗憾，苏软的心就忍不住揪紧。
她滑动鼠标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一张被忽略的小照片上。那是张一寸照大小的合影，被夹在一本《诗经》里，照片边缘已经磨损。苏软放大照片，看清上面是母亲和一个男生的半身像——男生穿着白衬衫，眉眼清俊，正笑着看向镜头，而母亲站在他身边，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这是林辰吗？”苏软的心跳突然加快，她仔细对比着照片上的男生，又翻出之前那张毕业照，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身形相似的身影。如果这真的是林辰，那这张照片为什么会被单独夹在书里？母亲生前从未提起过，甚至没在任何文字里记录过他的样貌。
她正想把照片保存下来发给陆时衍，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陌生的消息提示，发件人是一串复杂的代码。苏软愣了愣，好奇地点开——没有文字，只有一段跳动的绿色字符，像是在屏幕上跳跃的萤火虫。
她皱起眉头，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作为建筑设计师，她对代码一窍不通，只隐约觉得这像是陆时衍会玩的花样。正琢磨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还是同样的代码格式，只是比上一条更长些。
苏软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给陆时衍发了条微信：“你睡了吗？我电脑上收到两条奇怪的代码消息。”
消息发出去还不到十秒，陆时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筒里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没睡？我猜你就还在加班。”
“你怎么知道？”苏软有些惊讶。
“设计院的监控显示，只有你那间办公室还亮着灯。”陆时衍轻笑一声，“别管那些代码，复制下来，粘贴到浏览器地址栏里打开试试。”
苏软半信半疑地照做，复制代码、粘贴、回车——原本空白的页面突然亮起，绿色的字符像是被施了魔法，瞬间排列组合起来。先是一个个跳动的像素点，慢慢拼成了一行字，字体带着柔和的光晕，在漆黑的屏幕上闪烁着：“早点休息，别熬夜。”
苏软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想笑，就看见那行字的末尾，剩余的代码像素点正一点点聚拢，先是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圆圈，再慢慢延伸出弧度，最后拼成了一颗小巧玲珑的爱心，红色的光晕轻轻闪烁，像是在眨眼睛。
“噗——”她没忍住笑出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原来这就是他的小心思，用自己擅长的代码，说一句简单的关心。
“看明白了？”陆时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我刚才查资料的时候，顺便黑进了设计院的内网，看见你还在加班，就想催催你。”
“你这是滥用职权！”苏软笑着嗔怪，心里却甜丝丝的。她看着屏幕上的爱心，指尖轻轻点了点，“谢谢你的代码情话，挺特别的。”
“特别就好，”陆时衍的声音温柔了些，“别熬了，眼睛会受不了的。那些旧物整理不急，明天再弄也一样。”
“可是我刚发现一张疑似林辰的照片，”苏软说着，把照片发给了他，“你看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陆时衍的声音：“大概率是他。这张照片你从哪儿找到的？”
“夹在一本《诗经》里，之前没注意到。”苏软回答，“你说，母亲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单独藏起来？”
“可能是想留个念想，又不想被别人发现吧。”陆时衍叹了口气，“别想太多了，先睡觉。明天早上我去单位，我们一起分析照片，顺便告诉你我这边查到的线索。”
“你查到什么了？”苏软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
“算是有个小突破，”陆时衍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现在太晚了，等你睡够了再说。听话，现在就关电脑回家。”
苏软撇了撇嘴，心里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她看着屏幕上的爱心，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关电脑。你也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苏软没有立刻关页面，而是盯着那行闪烁的字和爱心看了许久，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母亲的往事和未解的谜团，她一直绷着一根弦，可刚才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和焦虑似乎都被这简单的代码情话化解了。
她保存好照片，关掉所有文件夹，起身收拾东西。办公桌上的旧物被整齐地放进纸箱，那张刚发现的合影被她小心翼翼地夹在手机壳里。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微弱的光。
苏软按下电梯，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眼底带着淡淡的红血丝，却难掩嘴角的笑意。她掏出手机，点开陆时衍发来的代码消息，截图保存，又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他：“爱心很可爱，下次可以多弄几个。”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秒回：“好，下次给你拼个爱心雨。现在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苏软笑着收起手机，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心里却在琢磨着陆时衍说的“小突破”——会是什么线索呢？和那个姓陈的借阅人有关吗？
走出设计院大门，深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爽。路边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拉长了她的影子。苏软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往家走，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各种猜测。
回到家，她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壳里的照片，借着灯光仔细看着。照片上的林辰笑容温和，母亲的眼神里满是依恋，这样美好的画面，最终却以遗憾收场，实在让人惋惜。
她正看得入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陆时衍发来的一张截图。截图上是一份模糊的借阅记录，虽然大部分字迹都已晕开，但能清晰地看到借阅日期是2005年6月12日，借阅人一栏，除了那个模糊的“陈”字，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芳”字的轮廓。
“陈芳？”苏软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陈芳是谁？她和林辰是什么关系？2005年6月，正是母亲确诊癌症的前一个月，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刚想问问陆时衍有没有查到更多关于“陈芳”的信息，就看见他又发来一条消息：“别多想，早点睡。关于陈芳，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查了，明天应该能有结果。”
苏软看着消息，心里的好奇更加强烈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陈芳”，会不会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她和母亲、林辰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她把照片放回手机壳，起身走进卧室，却毫无睡意。脑海里一会儿是母亲留下的信和书签，一会儿是林辰的照片，一会儿又是那个模糊的“陈芳”的名字，还有陆时衍用代码拼成的爱心。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苏软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仿佛看到了1992年的毕业季，母亲和林辰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那张老照片，笑容灿烂。可突然，画面变得模糊，一个陌生的女人身影出现，手里拿着一份档案袋，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第二天一早，苏软是被闹钟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时衍发来的消息，时间是凌晨五点：“醒了记得吃早饭，我七点半到单位接你，带你去见一个人。”
苏软心里一紧，立刻清醒了过来。见一个人？是关于陈芳的线索吗？还是说，他们找到了林辰的下落？
她迅速起床洗漱，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匆匆往单位赶。刚走到设计院门口，就看见陆时衍的车停在路边。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看着陆时衍问：“我们要去见谁？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陆时衍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到了就知道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苏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突然有种预感——今天要见的人，或许会让母亲的故事，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而那个藏在老照片背后的谜团，也即将揭开第一层面纱。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先听坏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