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女王夜总会。
震耳欲聋的音乐被更响亮的玻璃碎裂声覆盖。舞池中央,一个男人被酒瓶砸得头破血流,重重倒下。尖叫声四起,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四散奔逃。
乌鸦一脚踹开包厢的门,手里的西瓜刀在迷离的灯光下划出一道银线,直接劈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阿乐呢?叫他出来见我!”他癫狂地吼叫,唾沫星子横飞,“不是当老板了吗?场子都看不住,当个屁的老板!”
他身后的东星小弟们如同一群疯狗,见什么砸什么。调酒台、音响、水晶吊灯……昔日金碧辉煌的夜场,在几分钟内变成了垃圾场。一个看场子的洪兴马仔试图反抗,被三四把刀同时捅进身体,血溅当场。
乌鸦抓起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女公关,用刀背拍着她的脸:“告诉阿乐,我乌鸦说的。旺角,该换个女王了。”
天穹集团总部。
阿乐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他胸口剧烈起伏,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充血,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商界精英的从容。
“乌鸦!我操你妈!”他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跳了起来,“他敢动我的场子,杀我的人!”
“大d已经带人去旺角了。”d太的声音很冷,“但警察也过去了。o记的总督察亲自带队。”
阿乐看向杨天,后者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小的银夹,将泡开的茶叶从壶里夹出来。那份平静,与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杨生!他这是在向我们宣战!”阿乐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
“不,他是在求死。”杨天将茶夹放下,抬起头,“一个被所有人抛弃的疯子,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那我就成全他!我今晚就叫齐人马,踏平元朗,把他剁碎了喂狗!”
“然后呢?”杨天淡淡地问,“让o记抓个正着,把你这个‘维港基金’的负责人,跟一个纵火砍人的疯子一起送上法庭?让李文彬看笑话?让那些等着看我们出丑的媒体,有头条可写?”
阿乐的拳头握得死紧,指节发白。
杨天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火,烧得越旺,灭得越快。他现在是全港的焦点,一个悲情的英雄。你如果动手,就坐实了资本家打压草根的剧本。但如果,是一个‘英雄’,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群愤怒的古惑仔乱刀砍死呢?比如……号码帮那些一直看他不顺眼的老家伙?”
阿乐端起茶杯的手,稳住了。他看着杨天,眼里的杀气慢慢被另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
“媒体那边,继续捧他。”杨天说,“把他塑造成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孤胆英雄。他的火放得越大,烧死的就只会是他自己。”
警察总部,o记办公室。
黄志诚指着大屏幕上女王夜总会的监控录像,一脸兴奋:“李sir,乌鸦疯了!直接在旺角开片,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我们立刻可以申请拘捕令,把他整个东星社团连根拔起!”
李文彬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屏幕上,乌鸦那张扭曲而嚣张的脸。
“阿乐的人和乌鸦的人在街口已经对峙起来了,我们的人夹在中间,场面随时会失控。”黄志诚急切地补充。
“失控不了。”李文彬终于开口,他指了指屏幕的一个角落,“你看。”
黄志诚凑过去,看到几个穿着西装,明显是阿乐手下头目的人,正在极力约束着自己这边激动的小弟,甚至主动配合军装警员拉起的警戒线。
“他们在……退让?”黄志诚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在退让,是在表演。”李文彬的眼神很深,“表演给全香港看。一个守规矩的‘新社团’,是如何被一个不讲道理的‘旧古惑仔’欺负的。乌鸦越是疯狂,阿乐的形象就越是‘文明’和‘无辜’。”
李文彬摁灭了烟头:“通知现场,把乌鸦的人全部抓起来,以非法集会和蓄意伤人罪起诉。至于阿乐那边,带几个头目回警局录口供,走个程序就行。”
“就这么简单?”黄志cheng不甘心,“这是多好的机会!”
“乌鸦只是个演员,抓了他,杨天随时可以再捧一个出来。”李文彬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夜景,“我要看的,是这个剧本的导演,什么时候才肯亲自上台。”
庙街,后巷。
戈登·拉姆齐看着d太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面只有一行字:【食谱:法式浓汤。要求:让文森特·科克将军,尝到绝望和羞辱的味道。】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咆哮,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他抬起头,金色的眉毛拧成一团,眼神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激发了创作欲的狂热。
“绝望……羞辱……”他喃喃自语,“这道菜,不能用洋葱。洋葱的甜味,是廉价的同情,是对失败者最后的怜悯。我要用根芹,对,只有根芹那种带着泥土腥气的苦涩,才能构建出这道汤的基调。”
他开始在后巷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寻找灵感的狮子。
“高汤,不能用牛骨。太扎实,太醇厚。要用小牛的胸腺和淋巴,那种脆弱的、带着病态的鲜味,才能模拟出权力被剥夺后的虚弱感。”
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死死盯着d太:“法国人最自豪的是什么?”
d太想了想:“红酒和奶酪?”
“没错!”戈登一拍大腿,“去,给我找一瓶82年的拉菲,再找一块放了十年,已经长满蓝绿色霉菌的洛克福奶酪。”
周星星在一旁小声问:“大师,这汤……是用来喝的吗?”
“不!”戈登的眼睛在放光,“红酒,我要当着镜头的面,把它倒进下水道,象征着他们引以为傲的文化,一文不值!那块奶酪,我要把它磨成粉,在汤装盘后,像撒骨灰一样,轻轻地撒在上面!”
他张开双臂,用一种咏叹调的姿势,对着空气宣告:“这道菜,就叫‘凡尔赛的余烬’。我要让那个叫科克的将军,在喝汤的时候,能听到路易十六在断头台上,最后的叹息!”
d太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开始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