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一间隐藏在商业大厦高层的,私人会所。
这里没有招牌,出入需要虹膜识别。
Irene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靠在价值六位数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任由烟头的猩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烟灰,积了很长一截,摇摇欲坠。
后台通行证。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深水炸弹。
她做了这么多年情报生意,卖过秘密,卖过人命,卖过忠诚。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让她卖一场“灾难”的,门票。
她卖的不是消息。
是资格。
一个,在风暴来临时,可以站在最高处,安全地,欣赏风景的资格。
而卖票的人,杨天,他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风暴的,缔造者?
还是那个,在风暴中心,悠闲喝茶的,神?
Irene忽然笑了。
她将那支烟,在水晶烟灰缸里,轻轻摁灭。
做生意,最怕的,不是风险。是无趣。
而这个杨先生,是她见过,最有趣的,生意伙伴。
她拿起另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代号为“老狐狸”的联系人。
电话,拨了出去。
……
九龙城寨,一间昏暗的麻将馆里。
烟雾缭绕,空气中混杂着汗味、霉味,还有廉价茶叶的味道。
“和!”
一个满脸横肉,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把自己面前的牌,猛地推倒。
“清一色,对对和,一条龙!拿钱拿钱!”
牌桌上的另外三个人,脸色都很难看,骂骂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
就在这时,金链子男人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三分,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笑容。
“喂,Irene姐。”
他走到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Irene的声音,慵懒,且带着一丝致命的诱惑。
“福爷,最近手气怎么样啊?”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还过得去。”被称作福爷的男人,腰都下意识地弯了。
他是和联胜在城寨的话事人,手底下养着百十号亡命徒,但在Irene面前,他温顺得,像只猫。
“我这儿,有个好彩头,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Irene的声音,带着笑意。
“您说,您说。”
“三天后,西环码头。”
福爷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消息,在道上,已经不是秘密了。洪兴的货,靓坤那条疯狗,扬言要抢。现在,整个江湖,都在等着看这场,狗咬狗的大戏。
“Irene姐,这……”福爷的语气,有些犹豫,“洪兴的浑水,我们和联胜,不好趟吧。”
“谁让你趟浑水了?”Irene轻笑一声,“我是问你,想不想,买张票,看烟花。”
“票?”
“头等舱的票。视野最好,绝对安全,还能让你看清楚,烟花炸完之后,地上,到底掉了些什么,好东西。”
福爷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听懂了。
这不是邀请他去打劫。
是邀请他去,分赃。
在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只有洪兴和靓坤两个玩家的牌桌上,突然有人告诉他,你可以付费,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票……怎么卖?”福爷的声音,有些干涩。
“一个,让我满意的,秘密。”电话那头,Irene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或者,一个,让我满意的,价钱。”
……
铁皮罐头里。
马军已经放弃了坐着。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熊,绕着屏幕,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后台通行证……后台通行证……我操,这他妈的比我们的剧本,还像电影!”
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屏幕上,那个正在打电话的,福爷的脸。
“看见没?这个表情!三分贪婪,三分恐惧,四分不敢相信!这个叫Irene的女人,是谁?金牌编剧啊!几句话,就把一个配角,写出了主角的欲望!”
他转身,激动地看着陈浩南。
“首席科学家!你快分析分析!这个‘后台通行证’,在我们的剧本里,应该算什么?是隐藏剧情,还是付费dLc?”
陈浩南靠在墙上,连眼睛都没睁开。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赌场。”
马军愣了一下:“赌场?”
“以前,他们是赌徒。赌谁赢,赌谁死。”陈浩南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后背发凉的,寒意,“现在,有人开了个盘口。告诉他们,别赌了,来我这里,买输赢。”
“买定离手,稳赚不赔。”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从此以后,港岛的江湖,不再有赌徒。”
“只有,庄家,和韭菜。”
马军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忽然觉得,他们写的那个,关于“靓坤发疯”的剧本,跟人家现在演的这出,比起来。
像一出,幼稚的,儿童剧。
……
洪兴总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陈耀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阿细,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
“耀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整个道上,都在传,靓坤要抢西环的货。东星的乌鸦,和联胜的福爷,还有好几个字头的,最近都有些,不正常的异动。”
陈耀“嗯”了一声。
这一切,都在他和蒋先生的,预料之中。
靓坤这条疯狗,叫得够响,够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但是,”阿细的语气,多了一丝困惑,“今天下午,道上突然开始流传一个,很奇怪的说法。”
“什么说法?”
“有人在卖,西环那场戏的,门票。”
陈耀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门票?”
“对。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得到一个‘后台通行证’。保证他们,能安全地,看完戏,甚至……还能在散场的时候,捡点东西。”
陈耀转过身,看着阿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谁在卖?”
“不知道。”阿细摇了摇头,“源头,查不到。非常神秘,只在各个社团的二号人物之间,单线流传。据说,卖票的人,叫Irene。”
Irene。
陈耀的脑子里,闪过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那个,港岛最顶尖的,情报贩子。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蒋先生布了一个局,想看清,水底下,有几条鱼。
而现在,有一个,他不知道的人,在水面上,搭起了一个,收费的,观景台。
这个观景台,不仅会挡住他的视线。
甚至,还会告诉那些鱼,该往哪个方向,游。
这盘棋,突然多了一个,执棋的人。
陈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心里,却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无力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和蒋先生,精心策划的这出大戏。
好像,变成了,别人剧本里的,一小段,过场。
……
天穹安保,顶层办公室。
杨天放下手里的红酒杯。
他面前的虚拟光屏上,正显示着一个银行账户。
就在刚刚的半个小时里,那个账户的数字,跳动了七次。
每一笔,都是七位数。
旁边的一份文件里,是七个,道上赫赫有名的,名字。
天养生站在他身后,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他们不怕,这是陷阱吗?”天养生问。
“怕。”杨天笑了笑,“所以,他们才会花钱,买一个,心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东西,从来不是黄金,不是钻石。”
他的目光,俯瞰着这座,被欲望和霓虹,浸泡得,灯火通明的城市。
“是‘确定性’。”
“我卖给他们的,不是门票,不是情报。”
杨天看着玻璃上,自己那双,平静得,近乎于神的,眼睛。
“我卖给他们的,是一个,他们可以,稳赢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