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贸易广场,一百一十八层。
港岛的云端。
这里没有龙凤浮雕,没有关公神龛,甚至没有一丝江湖气。只有冰冷的,被擦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和脚下那片被缩成微缩模型的,璀璨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和金钱混合的味道,压抑,且傲慢。
今天,这里被天穹安保包了下来。
电梯门每一次打开,都像是一次审判。走出来的,是港岛地下世界里,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
屯门的话事人“山鸡”,曾经的洪兴猛虎,如今却紧张地整理着自己那身明显不合身的西装,手心全是汗。
元朗的“猪肉荣”,靠走私冻肉起家,此刻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们身后跟着的,不再是那些纹龙画虎的马仔,而是律师和会计。但即便是这些穿着西装的专业人士,在看到电梯口站着的那两排,穿着黑色作战服,眼神像狼一样,身材魁梧的天穹安保队员时,也下意识地收紧了公文包。
这些人身上,没有古惑仔的痞气,只有一种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纯粹的杀气。
占米(Jimmy)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西装,神情自若,仿佛真是来参加一场商业酒会。他对着电梯口的安保人员,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
他扫视了一圈。整个大厅,几十个社团头目,坐得稀稀拉拉,泾渭分明,却又都像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没人敢大声说话。恐惧,是一种比社团规矩更有效的粘合剂。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一声刺耳的警报。
“砰!”
电梯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踹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神情癫狂的男人,带着上百个手持明晃晃西瓜刀的东星马仔,像一股肮脏的泥石流,涌了进来。
乌鸦。
他嘴里叼着烟,手里拎着一把开了刃的尼泊尔军刀,环视着这群被吓得纷纷站起来的“同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残忍。
“开会?我开你妈的会!”他将嘴里的烟头,狠狠地吐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用脚碾碎,“今天,老子就是规矩!不服的,站出来!”
他身后的小弟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整个会场的奢华气氛,瞬间被最原始的暴力撕得粉碎。
一些胆小的头目,已经开始往后缩了。
占米端着酒杯,纹丝不动,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看看,这个新国王,要怎么处理这种最古老,也最直接的挑衅。
天穹的安保队员没有动。
从人群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天养生。
他甚至没有穿那身作战服,只是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看着乌鸦,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看死物的,漠然。
“滚。”
天养生只说了一个字。
“我滚你妈!”乌鸦被彻底激怒了,他咆哮着,挥舞着手里的军刀,像一头疯牛,冲向天养生。他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发起了冲锋。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天养生没退,反而迎着刀锋,向前踏了一步。他的身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微微一侧,刚好躲过那致命的刀锋。同时,他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快。
快到极致。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一连串密集的,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和血肉被钝器击打的“噗噗”闷响。
乌鸦那上百个号称东星最能打的马仔,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人仰马翻,层层叠叠地倒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滚在地上,哀嚎声响成一片。他们手里的刀,掉了一地。
而这一切的中心,天养生已经扼住了乌鸦持刀的手腕。
“咔!”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乌鸦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天养生另一只手已经化掌为刀,切在他的喉结上。
乌鸦的眼睛猛地凸出,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软软地瘫了下去。
从乌鸦冲锋,到他倒下,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天养生松开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他从旁边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张干净的白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将毛巾扔在乌鸦的脸上。
整个大厅,死寂无声。
剩下的东星马仔,看着满地打滚的同伴和那个昏死过去的老大,再看看那个闲庭信步走回去的天养生,手里的刀,抖得像筛糠。
“把垃圾,清理一下。”天养生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天穹的安保队员动了。他们像一群高效的清道夫,两人一组,把那些还在哀嚎的东星马仔,连同他们的老大乌鸦,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货运电梯。
没有辱骂,没有殴打,只有冰冷的,程序化的执行。
占米喝了一口香槟,酒的味道,似乎更醇厚了。他知道,这场戏,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是走个过场。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是黄志诚。
他身后跟着几个o记的伙计,都是一脸的凝重。当他看到大厅里那群比小学生还乖的社团头目,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味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来晚了。或者说,好戏,他刚好错过了。
没有人理会他这个高级警司。天穹的安保,只是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随意。那种态度,仿佛他不是来执法的警察,只是一个来参观的,无关紧要的客人。
黄志诚的拳头,在口袋里,悄悄握紧。他看到了占米,看到了山鸡,看到了港岛所有叫得上号的黑道人物。他们此刻,都像在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秩序。一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恐怖的秩序。
大厅的主席台上,灯光亮起。
两个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靓坤。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阿玛尼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嘴里叼着一根巨大的雪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小人得志的狂傲。他扫视着台下那些曾经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压他一头的对手们,享受着他们眼中那混杂着恐惧、嫉妒和屈辱的目光。
妈的,这排场,比当年选龙头,不,比港督就职还威风!
靓坤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古惑仔,没白当。
而跟在他身边的,是杨天。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看起来,不像一个黑道帝王,更像一个刚从常春藤盟校毕业的,华尔街精英。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黄志诚死死地盯着杨天。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魔鬼。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但黄志诚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凝视深渊。
杨天走上主席台,身后巨大的屏幕亮起,上面只有四个字——天穹资本。
他拿起麦克风,轻轻敲了敲。
“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首先,欢迎大家来参加天穹资本的第一次,股东预备会议。”
股东?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哦,也欢迎我们警队的黄sir,前来监督指导。”杨天微笑着,看向黄志诚的方向,“黄sir的到来,证明了我们这次会议的合法性与公开性,我代表天穹资本,表示由衷的感谢。”
黄志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杨天环视全场,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韩琛为什么会死,大d为什么会破产,东星的乌鸦,为什么会被当成垃圾一样扔出去。”
他的声音,陡然一冷。
“因为,他们都太老了。他们的赚钱方式,太落后,太低效,太不体面。”
“打打杀杀,收保护费,卖白粉?各位,那是上个世纪的玩法了。”
杨天张开双臂,像一个拥抱新世界的,传教士。
“从今天起,港岛的地下世界,将进行一次彻底的,商业模式的升级。”
“所有的生意,黄、赌、毒、走私、放贷……都将被整合,打包,做成一份份漂亮的金融产品,然后,卖给全世界的投资人。”
“而你们,”杨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人的脸,“将成为这个新商业帝国里,光荣的,区域经理,和持股人。”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冰冷而残酷。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
“那样的话,天穹安保的hR部门,会很乐意,亲自上门,为你们办理,一份永久性的,离职手续。”
“现在,有谁,对这份新工作,有疑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