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东星社的堂口。
气氛比桑拿房的蒸汽还燥热。
一个穿着浮夸花衬衫的男人,正用脚踩在一个马仔的脸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张钞票点燃了嘴里的烟。
乌鸦。
他身边的桌上,摆着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像一件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艺术品。
“港岛地下秩序重组暨新商业模式说明会?”乌鸦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喷在脚下那人惊恐的脸上,他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神经质的癫狂,“我操,现在出来混的,都这么有文化了?”
他身边一个心腹,低声说:“鸦哥,道上传疯了。洪兴的靓坤,和联胜的大d,都投了这个天穹安保。韩琛和大d的家底,一夜之间,全姓了杨。”
“投?”乌鸦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一脚把脚下的人踹开,捡起桌上的请柬,用两根手指夹着,凑到眼前。
“我乌鸦出来混,就信三样东西。够恶,够狠,兄弟多。”他把请柬凑到烟头前,看着那昂贵的纸张从一个角开始卷曲,变黑,燃起小小的火苗,“开会?我开你妈的会!老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吃饭的时候,想跑过来跟我谈规矩,掀桌子!”
他松开手,任由燃烧的请柬掉在地上,然后用皮鞋尖,狠狠地碾了上去。
“去,给兄弟们发钱。三天后,我们也去环球贸易广场。”乌kaia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不过,我们不是去开会。”
“我们是去,收尸。”
……
尖沙咀,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占米(Jimmy)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他面前的茶几上,同样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请柬。
他没有碰那张请柬。
“米哥,东星的乌鸦,把请柬烧了。还放出话,要去砸场子。”一个手下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占米晃了晃杯中的酒液,没有回头。“乌鸦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就只剩下可卡因。他看不懂。”
“那我们……”
“韩琛,够老谋深算吧?大d,够疯够狠吧?”占米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手下,“他们两个,加起来上千号人,几十年的基业,三天之内,土崩瓦解。你觉得,这是用西瓜刀能办到的事?”
手下摇了摇头。
“这不是社团火并,这是改朝换代。”占米拿起那张请柬,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发请柬的人,不是在跟我们商量,他是在通知我们,新的游戏规则,已经写好了。去,还是不去,只是决定你有没有资格,继续留在牌桌上。”
“那您的意思是?”
“备一份厚礼。”占米将请柬收好,放进西装内袋,“另外,告诉我们的律师和会计师团队,让他们也做好准备。我预感,三天后,我们会需要他们。”
他知道,一个只懂打打杀杀的时代,结束了。
……
天穹大厦,顶层。
靓坤把价值上万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领带扯得歪七扭八,正对着一堆厚得像字典一样的财务报表,愁眉苦脸。
“阿天,我头都大了!什么他妈的‘杠杆收购’,‘资产证券化’?我靓坤的字典里,只有‘收数’和‘交数’!这玩意儿,比八极拳的奥义还难懂!”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当国王,还没当堂主痛快!以前谁不服,我带兄弟们去把他场子砸了。现在呢?你让我去查他的‘企业信用报告’?”
傻强正坐在一台看起来像是从未来偷渡过来的,布满了生物传感器和神经连接线的躺椅上,他闭着眼睛,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港岛的实时资金流向图,像一片由数字构成的,绚烂的星河。
“坤哥,你的痛苦,源于‘认知框架’的强制升级。”傻强的声音,通过设备处理,变得平坦而空洞,“旧世界的国王,依靠的是‘暴力垄断’。而新世界的国王,依靠的是‘规则垄断’。天哥让你看的,不是账本。是这个新世界的,权力法典。”
“说人话!”靓坤吼道。
“天哥让你别总想着砍人,学学怎么用钱砸死人。”
杨天笑了笑,没有理会这两个活宝。他走到靓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坤哥,打天下,靠的是兄弟和刀。治天下,靠的是账本和律师。”
他指着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很快,这座城市里,每一笔见不得光的钱的流向,都会记录在我们的账本上。每一个社团的生死,都取决于我们愿不愿意给他们签字。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觉得,(不给写删除了)”
靓坤看着杨天,又看了看桌上那堆天书般的账本,愣了半天,终于咧嘴一笑。
“妈的,听起来,好像是比砍人过瘾。”
……
西九龙总区,o记。
黄志诚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像铅块。
那张金色的请柬,就摆在他的办公桌正中央,像一个来自魔鬼的,优雅的嘲讽。
“黄sir,这摆明了是鸿门宴!他这是在向整个警队挑衅!”一个年轻的警员义愤填膺。
“他捐款给警队福利基金,手续齐全,理由正当。我们用什么理由拒绝?又用什么理由,去阻止这场‘商业会议’?”另一个老警员叹了口气。
黄志诚一言不发。
他知道,杨天这一手,玩得有多高明。
他把一场黑道峰会,包装成了一场慈善商业活动。
警察去,就是给他们站台,承认了他们的“合法性”。
(不给写删除了)”。
无论怎么选,都是输。
黄志诚拿起那张请柬,看着上面那个陌生的名字——杨天。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坐在云端之上,微笑着,看着他这个小小的警官,如何在这盘死局里挣扎。
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
他站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备车。”
“黄sir,我们真的要去?”
黄志诚转过头,眼神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去。我倒要看看,这个魔鬼,想在人间,唱一出什么戏。”
他要亲眼去见见这个,正在重写港岛规矩的男人。
哪怕,是作为观众。
……
天穹大厦,杨天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前。
他的视网膜上,正浮现出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数据流。
【东星社团,人员异动频率上升300%,资金流向:军火采购。威胁等级:低。】
【新记(占米派系),商业顾问团队异动,目标:环球贸易广场。威胁等级:可控。】
【西九龙总区,o记A组,车辆出动。目标:天穹大厦。】
所有的信息,像一条条驯服的蛇,在他眼前盘旋,交织,最终,都指向了三天后的那场“会议”。
(不给写删除了)。
(不给写删除了)。
而港岛所有人的恐惧和欲望,都记录在他那本无形的,庞大的账本上。
他缓缓抬起手,摆出了一个太极的起手式。动作缓慢,却仿佛引动了整个房间的气流。
窗外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盘刚刚摆好的棋局。
(不给写删除了)。
(不给写删除了)。
现在,是时候,邀请所有的棋子,入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