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裹着松江码头的咸腥气,漫过永安里青砖灰瓦的檐角时,沈砚青正蹲在沈公馆西厢房的暖炉旁,指尖捏着半片泛黄的宣纸片,凑在跳动的烛火前细细端详。宣纸上残留着几缕淡褐色的痕迹,是前一日从顾曼卿遗留的红木梳妆盒底层翻出的残页,字迹早已模糊,唯有边缘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像是被某种特殊液体浸润过,在烛火下泛着极淡的光泽。
“怎么样,有眉目吗?”苏清鸢端着一碗温热的姜茶走进来,棉鞋踩在青石板地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她将茶碗搁在八仙桌上,目光落在沈砚青手中的残页上,眉梢微蹙,“这纸看着和寻常宣纸没两样,可字迹消得这般干净,总觉得不对劲。顾曼卿当年藏这残页时,特意夹在梳妆盒最底层的锦缎夹层里,定是有要紧事,偏生字迹留不住。”
沈砚青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残页轻轻放在铺着白绸的桌面上,指尖顺着残页边缘的纹路划过:“不是字迹消了,是写字迹的染料特殊。你看这纸的纤维,边缘比中间略硬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感,像是掺了某种矿物质,寻常的墨汁写在上面,日子久了会被纤维吸附,再经空气氧化,字迹就淡了,可若是用特殊配方的染料,既能附着在纸面上,又能藏住痕迹,得用特定的法子才能显出来。”
苏清鸢闻言,俯身凑近残页,借着烛火仔细瞧了瞧,果然见纸面上有极细的纤维凸起,触感确实比普通宣纸粗糙些:“顾曼卿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姐,后来又嫁入顾家做少奶奶,怎么会懂这些特殊染料的法子?她当年写这日记,到底是想藏什么事?难道和顾家的案子有关,还是和当年松江码头的那批货有关?”
沈砚青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姜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脑子却愈发清醒。前几日从顾家老宅的地窖里翻出顾曼卿的日记册时,册子里大半页面都是空白,唯有最后几页有零星的字迹,还模糊不清,唯有这张藏在梳妆盒里的残页,虽只有寥寥数语的痕迹,却透着诡异。他想起顾曼卿生前的模样,温婉娴静,待人谦和,可眼底总藏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当年顾家突发大火,顾曼卿葬身火海,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他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尤其是那批消失在松江码头的鸦片,牵扯出的势力盘根错节,顾曼卿或许知道些什么。
“顾家当年做的是布匹生意,松江码头的货栈里,除了布料丝绸,偶尔也会运些染料回来,供自家染坊使用。”沈砚青放下茶碗,指尖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我记得当年顾家染坊的管事姓周,叫周德海,手艺极好,尤其是调配染料的本事,在松江一带数一数二,后来顾家出事,周德海就失踪了,再也没露面。顾曼卿的染料,说不定和周德海有关。”
苏清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周德海?我好像有点印象,当年我爹在世时,和顾家有生意往来,提过周德海,说他性子孤僻,除了染坊的事,很少和人打交道,可调配染料的本事确实厉害,还能自己琢磨出新的染料配方,顾家染坊的布匹能在松江卖得好,大半功劳都在他身上。顾家出事那年,周德海刚好五十岁,按理说该安享晚年,怎么会突然失踪?难道他也卷进了顾家的案子里?”
“极有可能。”沈砚青点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雾顺着窗缝涌进来,带着几分凉意,“顾家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夜,松江码头的货栈有一批货被人劫了,当时报官说是布匹,可后来我查到,那批货里藏着鸦片,是日本人通过顾家的货栈运进来的,顾家或许是被迫帮忙,顾曼卿知道了这件事,想记下来留作证据,又怕被人发现,所以用了特殊染料写日记。周德海是染坊管事,手里有特殊染料的配方,顾曼卿找他要配方,合情合理。”
苏清鸢走到沈砚青身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轻声道:“可周德海已经失踪这么多年了,去哪里找他?就算找到了,他未必会说,毕竟顾家出事时,他选择了失踪,定是不想牵扯其中。”
沈砚青转过身,目光落在桌面上的残页上,眼神坚定:“周德海虽然失踪了,但他在松江住了大半辈子,总有亲戚朋友,或者染坊里的徒弟,或许能查到些线索。明日我去松江码头附近的染坊街问问,那里以前有不少染坊,说不定有人认识周德海,知道他的下落,或者知道他调配染料的法子。”
苏清鸢点头应下:“我和你一起去,染坊街那边鱼龙混杂,多个人照应着也安心些。对了,你之前让阿力查的顾家当年的染坊旧址,有消息了吗?”
“阿力今日午后送来消息,顾家的染坊旧址在染坊街的尽头,当年顾家出事后,染坊被人买了下来,改成了杂货铺,不过里面的染缸、晾晒架还在,只是荒废多年,积了不少灰尘。”沈砚青抬手将窗关上,隔绝了窗外的寒意,“明日我们先去染坊街的杂货铺看看,或许能找到些周德海留下的东西,比如染料的配方笔记之类的,若是能找到配方,说不定就能让残页上的字迹显出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砚青和苏清鸢便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避开街上巡逻的警察,朝着染坊街走去。染坊街位于松江城的西南角,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瓦房,不少门面上还挂着染坊的招牌,只是大多已经褪色,空气中弥漫着染料的刺鼻气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让人有些不适。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目光扫过两旁的店铺,大多是些经营染料、布匹的小店,偶尔有几家杂货铺和小吃摊,来往的行人大多是染坊的工人,穿着沾满染料的衣裳,脚步匆匆。走到街道尽头时,果然见一家杂货铺,门面不大,门板上刷着褪色的红漆,门楣上挂着“福顺杂货铺”的招牌,门口堆着些麻袋和木箱,看着有些破旧。
沈砚青和苏清鸢对视一眼,迈步走进杂货铺。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米面油盐、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角落里积着不少灰尘,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旧账本,慢悠悠地翻看着。
“老板,买点东西。”沈砚青走上前,声音温和,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铺子里的环境,铺子深处有一扇门,门后隐约能看到些高大的物件,想必就是当年染坊的旧址。
老头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打量着沈砚青和苏清鸢,见两人衣着整洁,不像是染坊街的常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两位想买点什么?”
“买点红糖和面粉,家里做点心用。”苏清鸢笑着开口,语气自然,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放在柜台上,“老板,红糖要细点的,面粉要新磨的,麻烦您多给装点。”
老头拿起银元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转身从货架上取下红糖和面粉,用油纸包好,递给苏清鸢:“两位是第一次来染坊街吧?看着面生得很。”
“是啊,家里住得远,今日路过这边,顺便买点东西。”沈砚青接过话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向铺子深处的门,“老板,您这铺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以前是做什么的啊?后面那扇门通向哪里?”
老头顺着沈砚青的目光看向深处的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沉了下来:“以前是顾家的染坊,顾家出事之后,我就把这里买下来,改成了杂货铺,后面那扇门通向染坊的后院,里面的染缸、架子都还在,就是荒废多年,没人打理,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
沈砚青见老头神色有些警惕,便不再追问,笑着接过苏清鸢手里的东西:“原来是顾家的染坊旧址,久仰顾家当年的布匹生意做得好,没想到染坊在这里。老板,您在这里经营多年,想必对染坊街的事很熟悉吧?当年顾家染坊的管事周德海,您认识吗?”
听到“周德海”三个字,老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账本“啪”地一声掉在柜台上,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也有些发颤:“周德海?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
沈砚青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老头在撒谎。周德海当年是顾家染坊的管事,在染坊街名气极大,老头在这边经营多年,不可能不认识,他这般反应,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说。
“老板,您别紧张,我们就是随口问问。”沈砚青捡起柜台上的账本,递给老头,语气诚恳,“我们是顾曼卿的朋友,当年顾家出事,顾曼卿葬身火海,我们心里一直不安,最近查到些线索,周德海或许知道当年的事,所以想找他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老头接过账本,手指有些颤抖地摩挲着账本的封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沈砚青和苏清鸢:“顾小姐是个好姑娘,温婉善良,当年顾家出事,她年纪轻轻就没了,可惜了。周德海我认识,他是顾家染坊的管事,手艺好,性子却倔,当年顾家染坊的染料,大多是他调配的,就连一些特殊的染料配方,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那您知道周德海现在在哪里吗?顾家出事之后,他就失踪了,我们找了他很久,都没消息。”苏清鸢急忙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老头叹了口气,走到铺子门口,左右看了看,见街上没人注意这边,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道:“顾家出事的前一夜,周德海来找过我,说他要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松江了,还托我帮他照看一下他乡下的老母亲,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只说顾家的事水太深,他卷进去了,不走不行。后来我听说,他连夜离开了松江,去了北方,具体在北方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北方?”沈砚青皱起眉头,北方地域广阔,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那您知道周德海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染料的配方笔记之类的,我们现在有一张顾曼卿留下的残页,上面的字迹用特殊染料写的,看不清内容,想找配方试试能不能让字迹显出来。”
老头想了想,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掀开柜台底部的一块木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沈砚青:“这是当年周德海离开时留下的,他说若是以后有人找他要染料配方,就把这个木盒交给对方,还说只有懂染坊的人,才能打开这个木盒。我守着这个木盒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来要,今日你们来了,或许这木盒就该交给你们。”
沈砚青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木盒是用红木做的,表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没有锁,却紧紧扣着,盒盖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染”字。他试着掰了掰木盒的盖子,纹丝不动,显然是有机关。
“这木盒的机关,和染坊的染料有关。”老头站在一旁,看着沈砚青手中的木盒,缓缓开口,“周德海当年说过,染料分冷暖色,机关的开关也藏在冷暖色的搭配里,盒盖上的‘染’字,笔画里藏着机关,得用对应的染料涂抹,才能打开。”
沈砚青低头看着盒盖上的“染”字,笔画粗细不一,有些笔画颜色略深,有些略浅,像是用不同颜色的染料勾勒出来的。他想起之前在顾家染坊旧址查到的消息,顾家染坊当年常用的染料有靛蓝、茜草红、赭石黄三种,靛蓝是冷色,茜草红和赭石黄是暖色,或许机关就藏在这三种染料里。
“老板,您这里有靛蓝、茜草红、赭石黄这三种染料吗?”沈砚青抬头问道。
老头点头,转身从货架后面拿出三个小小的陶罐,放在柜台上:“这是我之前从染坊里留下来的,都是周德海当年调配的染料,一直没舍得用,你试试能不能用得上。”
沈砚青拿起陶罐,打开盖子,靛蓝染料是深蓝色的,带着淡淡的草木味;茜草红是深红色的,气味有些刺鼻;赭石黄是土黄色的,质地细腻。他拿着棉签,蘸了些靛蓝染料,顺着“染”字最粗的一笔涂抹下去,只见染料顺着笔画渗透进木盒的纹路里,笔画颜色变得更深了些,可木盒依旧没动静。
他又蘸了些茜草红染料,涂抹在“染”字中间的笔画上,红色染料和深蓝色的笔画交织在一起,形成淡淡的紫色,木盒还是没反应。苏清鸢站在一旁,看着沈砚青涂抹染料,忽然开口:“你试试冷暖色搭配,比如靛蓝配赭石黄,或者茜草红配靛蓝,说不定能行。”
沈砚青眼前一亮,拿起棉签,蘸了些靛蓝染料,涂抹在“染”字的横画和竖画上,又蘸了些赭石黄染料,涂抹在撇画和捺画上,冷暖色交织在一起,木盒的盖子忽然“咔哒”一声,轻轻弹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心中一喜,沈砚青小心翼翼地掀开木盒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写着“染料配方纪要”五个字,字迹苍劲有力,想必是周德海写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装着些褐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矿物质气味。
沈砚青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染料的配方,从常见的靛蓝、茜草红,到一些特殊的隐藏染料,都有详细的记载,包括原料、配比、熬制方法,甚至还有显字的法子。他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果然看到一种“隐墨染料”的配方,原料里掺了赭石、方解石等矿物质,熬制后写成的字迹,寻常情况下看不见,要用温水浸泡,再用茜草红染料涂抹,字迹才能显出来。
“找到了!就是这个配方!”沈砚青激动地指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对苏清鸢说道,“顾曼卿残页上的字迹,应该就是用这种隐墨染料写的,按照上面的法子,就能让字迹显出来。”
苏清鸢凑过去,看着笔记本上的配方,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只要能让字迹显出来,说不定就能知道顾曼卿当年写的是什么,说不定能查到顾家案子的真相,还有松江码头那批鸦片的线索。”
老头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激动的模样,叹了口气:“周德海当年离开时,特意叮嘱我,若是有人找到这本笔记本,一定要提醒对方,顾家的事牵扯太深,日本人、警察局、还有城里的商会,都有牵扯,让你们万事小心,别惹祸上身。”
沈砚青收起笔记本和纸包,郑重地对老头道:“多谢老板提醒,我们心里有数,就算再危险,也得查清楚真相,不能让顾曼卿白白送命,也不能让那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今日多谢您的帮忙,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以后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们。”
老头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也是看着顾小姐长大的,能帮上忙,也是应该的。你们快走吧,这里人多眼杂,免得被人看到,惹来麻烦。”
沈砚青和苏清鸢谢过老头,提着东西,快步走出杂货铺,沿着染坊街的小路,朝着沈公馆的方向走去。路上,苏清鸢看着沈砚青手里的笔记本,满心期待:“我们现在就回去试试显字的法子吧,我实在好奇,顾曼卿当年到底在日记里写了什么。”
沈砚青点头:“嗯,回去就试,不过隐墨染料显字需要温水浸泡,还要熬制茜草红染料,得找个僻静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扰。西厢房的暖炉旁刚好合适,那里偏僻,又能烧热水,正好用来显字。”
两人加快脚步,回到沈公馆时,天已经快中午了,阿力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见两人回来,急忙迎上去:“先生,苏小姐,你们回来了,早饭还温在厨房里,我去给你们端过来。”
“不用了,我们先去西厢房做点事,晚点再吃。”沈砚青摆了摆手,带着苏清鸢快步走进西厢房,关上房门,将门窗都关好,只留一盏油灯照明。
沈砚青将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隐墨染料显字的那一页,按照上面的记载,先找来一个干净的瓷盆,倒入温水,再将顾曼卿的残页轻轻放入盆中,浸泡片刻。随后,他又拿出从杂货铺带回来的茜草红染料,放入小锅里,加入适量的水,放在暖炉上熬煮,很快,锅里的水就沸腾起来,茜草红染料熬成了深红色的汤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苏清鸢站在一旁,紧紧盯着瓷盆里的残页,手心都有些出汗。浸泡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沈砚青将残页从盆中捞出,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干表面的水分,然后用棉签蘸了些熬好的茜草红汤汁,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残页上。
随着汤汁的涂抹,残页上原本模糊的痕迹渐渐清晰起来,黑色的字迹慢慢显现出来,虽然有些笔画依旧不太清楚,但大致能看清内容。两人屏住呼吸,凑在残页前,一字一句地读着:
“民国二十三年,九月十五,松江码头货栈,顾家藏鸦片,日本人胁迫,周管事知情,染料藏证据,恐遭灭口,留此残页,盼后人查清真相,还顾家清白,还松江百姓安宁……”
字迹不多,却字字惊心,印证了沈砚青之前的猜测,顾家果然是被日本人胁迫,帮忙藏匿鸦片,顾曼卿知道了真相,担心自己被灭口,所以用隐墨染料写下日记,藏在梳妆盒里,希望后人能查到真相。
“原来如此,顾家果然是被冤枉的,日本人太可恶了,为了运鸦片,竟然不惜放火烧了顾家,害死了顾曼卿和顾家的其他人。”苏清鸢看着残页上的字迹,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顾曼卿真是可怜,明明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还得小心翼翼地藏证据,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沈砚青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满是怒火:“日本人在松江的势力越来越大,不仅走私鸦片,还残害百姓,顾家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若是不把他们的阴谋揭穿,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现在有了残页上的证据,还有周德海的染料配方笔记,我们就能顺着线索查下去,找到日本人走私鸦片的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
“可日本人在松江有警察局的人帮忙,还有商会的人勾结,势力庞大,我们仅凭这一张残页,恐怕很难扳倒他们。”苏清鸢冷静下来,眉头紧锁,“而且周德海在北方,我们找不到他,若是能找到他,让他出来作证,或许会更有把握。”
沈砚青将残页小心翼翼地夹在笔记本里,收好笔记本和纸包,目光坚定地看着苏清鸢:“就算势力再大,我们也要查下去。警察局里有我们的人,商会里也有不少人看不惯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只要我们找到足够的证据,联合这些人,一定能揭穿日本人的阴谋。至于周德海,我们可以派人去北方找找,就算一时找不到,有这张残页和配方笔记,也能顺着顾家当年的货栈、染坊,查到更多的线索。”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院子里的阳光,心中渐渐有了盘算:“顾家当年的货栈在松江码头,现在被日本人接管了,里面肯定藏着鸦片,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去,找到鸦片藏匿的证据;还有周德海,他在北方,说不定会和以前染坊的同行有联系,我们可以让阿力派人去北方的染坊街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到他的下落;另外,警察局的李局长虽然和日本人勾结,但他手下有几个警察是正直的,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他们,争取他们的帮助。”
苏清鸢走到沈砚青身边,点了点头:“好,我们分头行动,你负责联系警察局的人,还有查松江码头货栈的事,我让阿力派人去北方找周德海,争取尽快找到更多的证据,揭穿日本人的阴谋。”
沈砚青转头看向苏清鸢,眼中满是欣慰:“辛苦你了,这件事危险重重,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别冲动。”
苏清鸢笑着点头:“我知道,你也一样,日本人狡猾得很,你去查货栈和警察局的事,一定要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一定要查清真相,告慰顾曼卿的在天之灵,也让松江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坚定的光芒。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缝洒进来,落在桌面上的笔记本上,映照出“染料配方纪要”五个字,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秘密,也像是在为他们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沈砚青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那些勾结日本人的势力也会想方设法地阻拦他们,但他不会退缩。顾曼卿用生命留下的证据,周德海冒着风险留下的配方笔记,都在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重大,他必须坚持下去,查清真相,还松江一片安宁。
他收起思绪,转身对苏清鸢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去找警察局的张警官,他是个正直的人,以前和我爹有交情,或许能帮我们的忙。你让阿力尽快安排人去北方,打听周德海的下落,有消息了及时告诉我。”
苏清鸢点头应下,两人走出西厢房,朝着厨房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仿佛驱散了笼罩在松江上空的阴霾,也让他们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他们知道,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青和苏清鸢各司其职,分头行动。沈砚青先是找到了警察局的张警官,将顾曼卿残页上的内容告诉了他,张警官得知真相后,愤怒不已,当即表示愿意帮忙,会暗中调查警察局里勾结日本人的人,还会留意松江码头货栈的动静,有消息了就及时通知沈砚青。
随后,沈砚青又联系了商会里几个正直的商人,这些商人早就看不惯日本人走私鸦片、垄断市场的行径,只是碍于日本人的势力,不敢反抗。得知沈砚青有日本人走私鸦片的证据,还打算联合众人揭穿日本人的阴谋,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支持,会暗中提供资金和人脉帮助,还会联合商会里其他不满日本人的商人,一起对抗日本人。
苏清鸢则让阿力安排了两个得力的手下,前往北方寻找周德海。阿力的手下都是松江本地人,做事干练,熟悉江湖规矩,出发前,苏清鸢特意交代他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找到周德海,要好好劝说他回来,若是找不到,就打听清楚他的下落,及时传回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松江城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日本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加强了对松江码头、街道的巡逻,警察局里的李局长也变得愈发谨慎,经常和日本人的头目见面,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沈砚青和苏清鸢更加小心,每次外出都格外留意周围的动静,生怕被日本人盯上。
这日午后,沈砚青正在西厢房整理线索,阿力匆匆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先生,好消息,去北方的弟兄传回来消息了,找到了周德海的下落!”
沈砚青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真的?周德海在哪里?他愿意回来吗?”
“周德海在北方的天津卫,在一家染坊里做管事,日子过得还算安稳。”阿力递过一封书信,笑着说道,“弟兄们找到他,把松江的事和顾曼卿的情况告诉了他,周德海得知顾曼卿为了藏证据,被日本人害死,十分悲痛,当即表示愿意回来,还说他手里有当年日本人胁迫顾家藏鸦片的账本,是当年偷偷抄下来的,能作为证据。他已经收拾好东西,明日就会乘坐火车回松江,估计后日就能到。”
“太好了!有了周德海的账本,再加上我们之前找到的残页和线索,就能彻底揭穿日本人的阴谋了!”沈砚青激动地接过书信,快速看了一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你让弟兄们好好接应周德海,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日本人的人盯上,若是遇到危险,就先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放心吧先生,弟兄们做事有分寸,会保护好周德海的。”阿力点头应道,“对了,张警官刚才派人送来消息,说日本人明日会从松江码头运一批鸦片去上海,货栈里现在囤了不少鸦片,让我们做好准备,若是能趁机拿到鸦片,就能作为直接证据,交给上面的人,扳倒日本人。”
沈砚青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明日日本人运鸦片,是我们拿到证据的好机会。张警官在警察局里帮忙牵制李局长的人,商会的人负责引开码头周围的巡逻兵,我们带着人手混进货栈,找到鸦片,然后将鸦片和证据一起送到省厅,让省厅的人来处理,这样日本人就算有再多的势力,也无法抵赖。”
“好,我这就去通知商会的人,还有我们的人手,让他们明日做好准备。”阿力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砚青叫住阿力,叮嘱道,“告诉大家,明日行动一定要小心,日本人的货栈里有不少守卫,都带着枪,若是遇到危险,保命要紧,别硬拼,实在不行,就先撤退,以后再找机会。”
“知道了先生。”阿力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苏清鸢听到外面的动静,走进西厢房,见沈砚青脸上带着喜色,便知道有好消息:“是不是周德海有消息了?”
沈砚青点头,将书信递给苏清鸢,笑着说道:“周德海在天津卫,明日就回松江,还带了当年的账本,有了账本,证据就更充分了。另外,张警官传来消息,明日日本人会从码头运鸦片去上海,我们打算趁机混进货栈,拿到鸦片,作为直接证据,交给省厅。”
苏清鸢看完书信,脸上露出笑容:“真是双喜临门,只要明日行动顺利,拿到鸦片和账本,就能彻底扳倒日本人了。不过日本人的货栈守卫森严,我们一定要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张警官、商会的人都会帮忙,我们的人手也都准备好了,明日一定能成功。”沈砚青握住苏清鸢的手,眼神坚定,“等这件事结束,松江就能恢复安宁了,顾曼卿的冤屈也能洗清了,顾家也能恢复清白了。”
苏清鸢看着沈砚青眼中的光芒,心中满是暖意,轻轻点头:“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明日行动,我和你一起去货栈,多个人照应着也安心些。”
沈砚青想了想,点头答应:“好,不过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别离开我的视线,若是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夜色渐深,沈公馆里一片寂静,只有西厢房的油灯还亮着,沈砚青和苏清鸢坐在桌前,仔细商量着明日行动的细节,从人员安排到撤退路线,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们知道,明日的行动关乎着松江的未来,关乎着无数百姓的安危,容不得半点差错,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不负顾曼卿的托付,不负松江百姓的期望。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和残页上,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沈砚青和苏清鸢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坚定的光芒,他们知道,明日一战,胜败在此一举,而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揭开真相的那一刻,等待着松江重归安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