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如指尖的茶盏刚触及桌面,檐外的雨丝便斜斜扫过窗棂,在青石板上洇出细碎的水痕。她望着堂屋中悬挂的那幅《寒江独钓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方才周砚辞派人送来的字条还揣在袖中,“西郊废寺,酉时见”六个字墨迹未干,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夫人,外面雨大,要不还是别去了?”贴身丫鬟青禾捧着干帕子进来,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劝道,“周先生近来行事古怪,万一有诈……”
沈玉如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既敢约,我便敢去。玉瑶的下落,或许就藏在这废寺里。”自沈玉瑶失踪已有三月,官府查遍全城无果,唯有周砚辞偶尔送来些零碎线索,虽真假难辨,却是目前唯一的指望。
酉时将至,沈玉如换了身素色短打,将匕首藏在腰间,撑着油纸伞踏入雨幕。西郊本就偏僻,废寺更是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爬满了青苔,雨水中夹杂着腐叶的气息,令人心头发紧。
她刚跨过朽坏的门槛,身后便传来轻微的响动。沈玉如猛地转身,匕首已然出鞘,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廊柱后走出,一身黑衣,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正警惕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沈玉如沉声问道,指尖紧扣刀柄。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令牌,递了过来。沈玉如定睛一看,令牌上刻着一朵玉兰花——那是沈家早年的家徽,除了至亲,外人绝不可能拥有。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心头一震,语气中难掩激动。
黑衣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是沈玉瑶的侄女,沈清欢。”
“侄女?”沈玉如愣住了。她知晓兄长沈玉衡有一女,名唤清欢,自幼寄养在外地,算算年纪,正是眼前女子这般模样。只是多年未见,她一时竟未认出。
沈清欢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压低声音:“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说罢,她转身钻进寺后一间破败的禅房,沈玉如紧随其后。
禅房内蛛网密布,墙角堆着些废弃的经卷。沈清欢关好房门,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圆点和短线。
“这是……”沈玉如凑近细看,只觉眼熟,却想不起何处见过。
“摩斯密码。”沈清欢轻声道,“姑姑失踪前,曾派人送过一封密信给我,里面就夹着这块木牌。她嘱咐我,若她出事,便带着木牌来找你,说只有你能解开其中奥秘。”
沈玉如接过木牌,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尘封的记忆。早年她与兄长一同研习过摩斯密码,只为传递一些私密信息,后来兄长离世,这门技艺便渐渐荒废了。没想到玉瑶竟会用它来传递消息。
“我试试。”她深吸一口气,凝神辨认起来。木牌上的符号排列有序,她逐字拆解,口中喃喃自语:“点划点,是‘A’;划点点,是‘U’;点划划,是‘G’……”
沈清欢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地看着她。雨势渐大,雨点砸在屋顶的破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禅房内的低语。
半个时辰过去,沈玉如终于停下动作,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密码解开了,只有八个字——‘琉璃盏碎,地宫寻踪’。”
“琉璃盏?地宫?”沈清欢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沈玉如沉吟道:“琉璃盏是沈家祖传的宝物,据说藏着家族的秘密,一直供奉在祠堂的密室里。至于地宫……我只听父亲提过一句,沈家老宅之下,似乎有一座隐秘的地宫,只是从未有人找到过入口。”
“这么说,姑姑的失踪,与琉璃盏和地宫有关?”沈清欢追问。
就在这时,禅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显然是有人逼近。沈清欢脸色一变:“不好,我们被盯上了!”
沈玉如立刻将木牌收好,攥紧匕首:“走!”
两人刚推开后窗,就见数名黑衣人手举火把,已经围到了禅房门口。为首一人面色阴鸷,正是周砚辞的心腹,赵虎。
“沈夫人,沈小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赵虎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周先生有请,还请二位移步。”
“你们想干什么?”沈清欢挡在沈玉如身前,眼神锐利如刀。
“不干什么,只是想请二位帮忙,找出琉璃盏和地宫的下落罢了。”赵虎眼中闪过贪婪,“听说那地宫里藏着沈家的宝藏,只要二位配合,保你们性命无忧。”
沈玉如心中了然,周砚辞一直觊觎沈家的秘密,想必是察觉到了琉璃盏的线索,才设下圈套引她前来。她冷笑一声:“休想!沈家的东西,岂容你们这些宵小染指?”
话音未落,赵虎已然下令:“动手!”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禅房内外,刀刃在雨中泛着寒光。沈玉如与沈清欢背靠背站立,沈玉如虽为女子,却自幼习武,匕首挥舞间,招招凌厉;沈清欢身法灵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刃,配合着沈玉如的招式,竟也抵挡得住。
但黑衣人数量众多,两人渐渐落入下风。沈清欢肩头不慎被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衣,她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分,一名黑衣人趁机挥刀砍来,直指她的要害。
沈玉如心中一惊,猛地扑过去将她推开,自己却被刀刃划伤了手臂,疼痛难忍。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白影从檐外飞身而入,手中长剑舞动如银蛇,瞬间刺倒了两名黑衣人。
“苏先生?”沈玉如看清来人,又惊又喜。
苏慕言一身白衣,在雨幕中宛如谪仙,他一边格挡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对沈玉如道:“我收到消息,怕你出事,便赶来了。”
有了苏慕言的相助,局势瞬间逆转。他剑法高超,黑衣人根本不是对手,片刻之间便倒下了大半。赵虎见状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苏慕言一剑刺穿了肩膀,跪倒在地。
“说!周砚辞为何要找琉璃盏和地宫?”苏慕言长剑直指他的咽喉,厉声问道。
赵虎疼得浑身颤抖,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沈清欢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膀上,语气冰冷:“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剧痛之下,赵虎终于撑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道:“周先生……他要找的不是宝藏……是……是能控制人心的秘药……传说藏在地宫里……”
“秘药?”沈玉如心中一沉,她从未听过家族中有这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赵虎突然猛地一挣,口中喷出一口黑血,竟是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药,当场气绝身亡。
苏慕言皱了皱眉,俯身检查了一番,摇头道:“死了。”
雨渐渐小了,禅房内外一片狼藉。沈清欢扶着受伤的肩膀,看着沈玉如:“姑姑,现在怎么办?周砚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玉如捂着手臂的伤口,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先找到琉璃盏和地宫,阻止周砚辞的阴谋。”她看向苏慕言,“苏先生,多谢你出手相助。”
苏慕言收起长剑,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先处理伤口要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城中再说。”
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西郊废寺。回到沈府后,青禾连忙取来金疮药,为沈玉如和沈清欢包扎伤口。沈清欢坐在一旁,看着沈玉如,欲言又止。
“清欢,你有话不妨直说。”沈玉如察觉到她的异样,开口道。
沈清欢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姑,其实我这次回来,除了送木牌,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并非意外。”
沈玉如身子一僵:“你说什么?兄长当年不是病逝的吗?”
“表面上是病逝,但我查到,父亲去世前,曾与周砚辞有过接触。”沈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而且他去世后,祠堂里的一本古籍不见了,那本古籍上,记载着关于地宫和秘药的传说。”
沈玉如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兄长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如今看来,竟是与周砚辞有关。她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周砚辞,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苏慕言坐在一旁,沉默片刻,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琉璃盏和地宫。既然琉璃盏在祠堂密室,我们今夜就去看看。”
夜色深沉,沈府祠堂内一片寂静。沈玉如带着苏慕言和沈清欢,来到祠堂后方的密室门口。密室的门是用整块青石打造,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只有用沈家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
沈玉如取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只听“咔哒”一声,石门缓缓打开。密室不大,中央供奉着一个紫檀木的架子,上面摆放着一盏琉璃盏,盏身晶莹剔透,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这就是琉璃盏。”沈玉如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琉璃盏,入手温润,盏底刻着一个小小的“沈”字。
就在她触碰琉璃盏的瞬间,盏身突然亮起一道蓝光,光芒中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正是用摩斯密码书写而成。
“又有密码?”沈清欢凑了过来。
沈玉如凝神辨认,片刻后说道:“上面写着——‘北斗七星,指向坤位,地宫门开’。”
“北斗七星?坤位?”苏慕言沉吟道,“沈家老宅的院子里,是否有北斗七星形状的布局?”
沈玉如回想片刻,点头道:“有的!老宅的后花园,有七棵松树,正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种植的。”
“那坤位便是西南方向。”苏慕言眼中一亮,“看来地宫的入口,就在后花园西南角附近。”
沈清欢激动道:“我们现在就去老宅!”
沈玉如却摇了摇头:“现在太晚了,而且周砚辞肯定在暗中监视我们,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明日一早,我们再动身。”
三人商议妥当,将琉璃盏收好,关闭密室,悄然离开祠堂。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沈玉如一行人乔装打扮,避开耳目,来到了沈家老宅。老宅早已空置多年,庭院里杂草丛生,七棵松树依旧挺立,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着。
他们来到后花园西南角,这里是一片空地,地面上的石板有些松动。苏慕言俯身查看,发现其中一块石板的纹路与其他不同,像是一个机关。
“应该就是这里了。”他示意众人退后,然后用力撬动石板,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阵阵阴风。
沈玉如点燃火把,率先走了进去,苏慕言和沈清欢紧随其后。地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刻着古老的花纹,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地道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地宫。地宫不大,中央摆放着一个石棺,石棺两侧立着两尊石俑,手中捧着青铜烛台,烛火摇曳,照亮了整个地宫。
“这里就是沈家的地宫?”沈清欢环顾四周,眼中满是好奇。
沈玉如走到石棺前,只见棺盖上刻着一行大字:“沈氏后人,守护秘药,世代相传,不得外泄。”
“秘药果然在这里。”苏慕言说道。
就在这时,地宫的入口突然传来响动,紧接着,周砚辞带着一群黑衣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沈夫人,苏先生,多谢你们帮我找到地宫,省了我不少功夫。”
“周砚辞!”沈玉如怒目而视,“你果然跟来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地方,我怎么会错过?”周砚辞目光落在石棺上,贪婪之色溢于言表,“秘药就在里面,只要得到它,我就能掌控整个京城,到时候,你们都得听我的!”
“你休想!”沈清欢拔出短刃,“我父亲的仇,今日便要报!”
周砚辞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动手!”
黑衣人们再次蜂拥而上,地宫空间狭小,双方顿时缠斗在一起。苏慕言长剑翻飞,与周砚辞战在一处,两人棋逢对手,一时间难分高下。
沈玉如与沈清欢联手,抵挡着其他黑衣人的攻击。沈玉如手臂的伤口还未痊愈,动作稍缓,被一名黑衣人一拳击中胸口,踉跄着后退几步。沈清欢见状,急忙上前掩护,却被另一人从背后偷袭,重重摔倒在地。
周砚辞趁机一掌击中苏慕言的胸口,苏慕言喷出一口鲜血,后退数步,手中长剑险些脱手。
“苏先生!”沈玉如惊呼一声。
周砚辞哈哈大笑:“没用的,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他走到石棺前,用力推开棺盖。
棺盖打开的瞬间,一道金光从棺中射出,里面并没有什么秘药,只有一本泛黄的古籍和一枚玉佩。
“怎么会这样?”周砚辞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沈玉如心中一动,想起沈清欢说过的那本失踪的古籍,想必就是这本。她趁机捡起地上的长剑,刺向周砚辞的后背。
周砚辞反应迅速,侧身避开,转身一掌拍向沈玉如。沈玉如早有防备,侧身躲闪,同时一剑刺出,正中周砚辞的手臂。
“啊!”周砚辞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怒视着沈玉如,“我要杀了你!”
他发疯般地扑了上来,招式狠辣,沈玉如渐渐抵挡不住。就在这危急时刻,苏慕言强忍伤痛,飞身而来,一剑刺穿了周砚辞的心脏。
周砚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慕言,缓缓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黑衣人们见首领已死,顿时四散奔逃,地宫很快恢复了平静。
沈玉如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苏慕言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水:“没事了。”
沈清欢捡起棺中的古籍和玉佩,翻开古籍,上面果然记载着关于秘药的传说,还有沈家世代守护的使命。而那枚玉佩,与沈玉如腰间的玉佩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
“原来,秘药只是个传说,沈家真正要守护的,是这份责任。”沈玉如看着古籍,喃喃自语。
沈清欢将古籍收好,说道:“姑姑,不管是传说还是责任,我们都守住了。父亲在天有灵,也会安息的。”
苏慕言看着她们,眼中带着欣慰:“周砚辞已死,沈家的危机解除了。只是玉瑶小姐的下落,还需要继续寻找。”
提到沈玉瑶,沈玉如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清欢,你姑姑送密信给你时,有没有说过她在哪里?”
沈清欢回想片刻,说道:“她只说自己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找到你后,再设法联系她。或许,等风头过后,她就会出现了。”
沈玉如点了点头,心中稍安。她站起身,看着地宫中的石棺,说道:“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让先祖安息。”
三人合力将棺盖合上,整理好地宫,然后沿着地道离开了老宅。
回到沈府,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温暖而明亮。沈玉如看着沈清欢,心中感慨万千:“清欢,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沈府就是你的家。”
沈清欢眼中泛起泪光,点了点头:“姑姑,谢谢你。”
苏慕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但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沈玉瑶的下落,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等待着他们去探寻。
雨过天晴,尘埃落定,唯有那份牵挂,依旧萦绕在心头,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