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青指尖捏着那枚从城西废弃仓库现场带回的子弹壳,黄铜质地在台灯下泛着冷硬的光,弹壳底部刻着的一串细小编号“m1918-7349”像条蛰伏的蛇,死死咬住他的视线。
“确定是德国毛瑟工厂1918年的批次?”他抬眼看向对面站着的老法医老陈,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将放大镜递过去:“你自己看,这编号格式是毛瑟的专属印记,1918年是一战末期,这批军火本是供应给德皇军队的,后来战败后大量流入黑市,没想到会出现在江城市郊。”
沈砚青接过放大镜,光线聚焦在编号上,纹路深浅均匀,绝非仿造品能做到。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昨晚仓库里的激烈枪战——那些黑衣人使用的冲锋枪火力迅猛,子弹穿透力极强,若非他和顾晏辰反应迅速,恐怕早已成了枪下亡魂。而那些子弹,和手中这枚壳子的口径完全吻合。
“玄鸟会的人?”顾晏辰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一把勃朗宁手枪,眉峰紧蹙,“他们近期动作频频,先是截了政府的鸦片运输线,现在又用上了德国军火,胃口倒是越来越大。”
沈砚青将子弹壳放进证物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批军火走私路线不简单,德国到中国,海路要经过英、法、日三国的关卡,陆路更是要穿越军阀割据的地带,玄鸟会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他想起上次抓到的玄鸟会小喽啰,审讯时只字不提背后主使,咬舌自尽的决绝模样,显然是知道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要不要从编号入手?”顾晏辰走过来,指着证物袋,“毛瑟工厂的出货记录应该有迹可循,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总该有存档。”
沈砚青点头:“我让租界里的德国商会朋友帮忙打听,他们和毛瑟工厂有过生意往来,或许能找到当年负责这批军火的人。”他拿起外套,起身时动作干脆,“你这边盯着玄鸟会的据点,别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在查军火的事,免得打草惊蛇。”
顾晏辰应下,看着沈砚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眉眼间带着几分倔强,正是玄鸟会的二把手苏曼卿。他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这个女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次日清晨,沈砚青刚到租界商会,德国商人汉斯就急匆匆迎了上来,神色有些慌张:“沈先生,你要查的那批军火,有消息了,但情况不太妙。”
“怎么说?”沈砚青心里一沉。
汉斯将一份德语文件递给他,语气凝重:“1918年毛瑟工厂确实出过一批编号m1918-7000至7500的军火,原定供应给奥匈帝国,可运输途中船在红海被海盗劫持,之后就下落不明了。”
“海盗?”沈砚青皱眉,“海盗怎么会有能力劫持军用运输船?”
“不是普通海盗。”汉斯压低声音,“我托人查了当年的秘密档案,劫持船只的其实是一伙国际军火贩子,为首的叫‘幽灵’,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游走在各国势力之间,专门倒卖违禁军火。而玄鸟会,三年前就和‘幽灵’有过交易记录。”
沈砚青指尖攥紧文件,指节泛白:“‘幽灵’现在在哪里?”
汉斯摇摇头:“没人知道,他就像真的幽灵一样,每次交易后都会彻底消失,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他最近会来上海参加一场地下军火交易会,玄鸟会大概率会派人去接头。”
沈砚青眼神一凛:“交易会什么时候?在哪里?”
“三天后,上海法租界的废弃码头。”汉斯补充道,“但那地方鱼龙混杂,各国势力都有眼线,你们要小心。”
谢过汉斯,沈砚青立刻赶回江城,将消息告诉顾晏辰。两人坐在书房里,对着地图分析局势。
“玄鸟会这次去上海,肯定是为了大批量进货。”顾晏辰指着地图上的上海位置,“他们最近在扩充势力,城西仓库那次,应该是在测试这批军火的威力。”
“苏曼卿会不会亲自去?”沈砚青问道。
顾晏辰沉吟片刻:“不好说,苏曼卿行事谨慎,一般不会轻易露面,但这次交易涉及大批量军火,她或许会亲自坐镇。”他抬头看向沈砚青,“我们要不要派人跟着?”
“必须跟。”沈砚青语气坚定,“不仅要查清楚‘幽灵’的身份,还要搞明白玄鸟会买这么多军火的目的,他们到底想在江城搞什么动作。”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沈砚青的助手林副官:“沈长官,顾先生,查到了,玄鸟会最近和北方的奉系军阀有秘密接触,好像在商量什么合作。”
“奉系?”沈砚青和顾晏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奉系军阀张作霖一直想扩张势力,若是和玄鸟会勾结,拿到大批德国军火,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顾晏辰指尖敲着桌面,“玄鸟会一边和军阀勾结,一边倒卖军火,恐怕是想在江城自立门户,甚至掌控整个华东地区的地下势力。”
沈砚青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深邃:“不能让他们得逞。三天后的上海交易会,我们必须去,不仅要阻止交易,还要抓住‘幽灵’,顺藤摸瓜,把玄鸟会和军阀勾结的证据找出来。”
顾晏辰点头:“我让人提前去上海布置,联系当地的探长,确保万无一失。”他顿了顿,又道,“苏曼卿那边,我来盯着,她要是有动静,我第一时间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江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沈砚青派人密切监视玄鸟会的各个据点,顾晏辰则乔装成商人,频繁出现在苏曼卿常去的茶楼和舞厅,试图摸清她的行踪。
第三天清晨,沈砚青和顾晏辰带着几名亲信,乔装成军火贩子,登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火车一路颠簸,沈砚青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梳理着所有线索:德国军火、国际贩子“幽灵”、玄鸟会、奉系军阀……这些看似零散的点,似乎正串联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心,藏着一个足以震动整个中国的阴谋。
傍晚时分,火车抵达上海。刚出站,就看到上海法租界探长路易斯派人来接。路易斯是个中法混血,和沈砚青有过合作,为人精明干练。
“沈先生,顾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路易斯笑着迎上来,“废弃码头那边,我们已经布好了埋伏,就等‘幽灵’和玄鸟会的人出现。”
“辛苦你了。”沈砚青点头,“玄鸟会的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住在英租界的酒店里,为首的是个女人,应该就是你说的苏曼卿。”路易斯说道。
顾晏辰眼神一紧:“她果然来了。”
几人驱车前往法租界的临时据点,一路上,沈砚青观察着上海的街景,和江城相比,上海更加繁华,也更加混乱,各国租界林立,势力交错,正是藏污纳垢之地。
夜幕降临,废弃码头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破旧的路灯在风中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沈砚青和顾晏辰躲在集装箱后面,屏息凝神,盯着码头入口的方向。
midnight时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码头中央。车门打开,苏曼卿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戴着礼帽,身姿挺拔地走下来,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保镖,个个神情警惕。
又过了几分钟,一艘货轮缓缓靠岸,甲板上走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形高大,看不清面容,正是“幽灵”。
“苏小姐,久仰。”“幽灵”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异国口音。
苏曼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灵’先生,废话少说,军火呢?”
“幽灵”抬手示意,几名手下从货轮上搬下来几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崭新的德国冲锋枪和子弹。
“验货吧。”“幽灵”说道。
苏曼卿让手下检查了一番,点头道:“没问题,钱呢?”
“幽灵”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皮箱:“五十万银元,一分不少。”
就在两人准备交接时,沈砚青突然站起身,大喝一声:“动手!”
瞬间,埋伏在周围的警员和亲信纷纷冲了出来,枪口对准了苏曼卿和“幽灵”的人。
“不好,有埋伏!”苏曼卿脸色一变,立刻下令,“开枪!”
黑衣保镖们纷纷掏出枪,和警员们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子弹呼啸着穿梭,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码头瞬间变成了战场。
“幽灵”见状,转身就想跑回货轮,顾晏辰身形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留下吧!”
两人立刻缠斗在一起,顾晏辰身手矫健,招式凌厉,“幽灵”也不甘示弱,拳脚之间带着一股狠劲。几个回合下来,顾晏辰抓住机会,一拳打在“幽灵”的面具上,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是你!”顾晏辰瞳孔骤缩,认出此人正是三年前害死他父亲的凶手,当年父亲追查军火走私案,就是被这个人灭口。
“幽灵”眼神阴鸷:“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顾晏辰的胸口。
顾晏辰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反手夺过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和玄鸟会、奉系军阀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的阴谋是什么?”
“幽灵”冷笑一声,突然用力咬了一下嘴里的毒药,嘴角流出黑血,瞬间没了气息。
顾晏辰脸色铁青,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决绝。
另一边,苏曼卿见大势已去,趁着混乱,想从码头后门逃走。沈砚青紧紧追在后面,大喊道:“苏曼卿,别跑了!”
苏曼卿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对着沈砚青开了一枪。沈砚青侧身躲开,子弹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火花。他加快脚步,一把抓住苏曼卿的风衣,将她拽了回来。
苏曼卿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刺向沈砚青。沈砚青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短刀掉在地上。
“玄鸟会为什么要和奉系勾结?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军火?”沈砚青盯着她的眼睛,逼问道。
苏曼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沈长官,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吗?就算我落网了,还有其他人会继续,你们斗不过的。”
“其他人?是谁?”沈砚青追问。
苏曼卿却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枪战很快结束,玄鸟会的保镖大部分被抓获,只有少数人逃脱。沈砚青让人将苏曼卿带回江城审讯,又让人清点货轮上的军火,足足有两百多支冲锋枪,上万发子弹,若是流入市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坐在返回江城的火车上,沈砚青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眉头紧锁。虽然抓住了苏曼卿,截获了军火,但“幽灵”死了,很多秘密都随着他的死被掩埋,玄鸟会背后的主使,还有他们和奉系军阀的具体合作,依然是个谜。
顾晏辰坐在他旁边,脸色沉重:“我总觉得,这只是开始,玄鸟会背后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沈砚青点头:“不管他们有多强大,我们都必须查下去,绝不能让他们危害江城,危害国家。”他看向顾晏辰,眼神坚定,“苏曼卿是关键,只要撬开她的嘴,就能找到突破口。”
火车一路向北,朝着江城的方向驶去,夜色深沉,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江城悄然酝酿。玄鸟会的余党,奉系军阀的野心,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沈砚青和顾晏辰知道,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
回到江城后,苏曼卿被关进了审讯室。沈砚青和顾晏辰轮番审讯,可她始终闭口不言,眼神冰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苏曼卿,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吗?”沈砚青将一张照片放在她面前,照片上是她和奉系军阀的副官秘密见面的场景,“我们已经查到,你和奉系勾结,想利用他们的势力,在江城夺权,是不是?”
苏曼卿瞥了一眼照片,嘴角没有丝毫波动:“是又怎么样?江城本就该是我们玄鸟会的天下,那些军阀、政客,不过是些酒囊饭袋,根本不配掌控这座城市。”
“所以你们就倒卖军火,挑起战乱?”顾晏辰怒声道,“你知不知道,一旦战火燃起,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
苏曼卿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一点人,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都值得。”
沈砚青看着她偏执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奉系军阀只是在利用你们,等他们拿到军火,掌控了江城,第一个要清除的,就是你们玄鸟会。”
苏曼卿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不用你操心,我们自有打算。”
审讯陷入僵局,沈砚青和顾晏辰只好暂时停下,走出审讯室。
“怎么办?她嘴太硬了。”顾晏辰揉了揉眉心。
沈砚青靠在墙上,思索着:“她肯定有软肋,我们再查查她的背景,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就在这时,林副官跑了过来,神色慌张:“沈长官,顾先生,不好了,玄鸟会的人劫狱了!”
“什么?”沈砚青和顾晏辰同时一惊,立刻朝着监狱跑去。
监狱里一片混乱,几名狱警倒在地上,苏曼卿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砚青,顾晏辰,下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顾晏辰一拳砸在墙上,怒火中烧:“这群混蛋!”
沈砚青捡起纸条,眼神冰冷:“看来,玄鸟会的余党还不少,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他抬头看向顾晏辰,“通知下去,全城搜捕苏曼卿和玄鸟会的人,绝不能让他们再次逃脱。”
一场席卷江城的搜捕行动就此展开,沈砚青和顾晏辰知道,这一次,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否则,江城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那批被截获的德国军火,以及玄鸟会背后的惊天阴谋,依然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