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指尖的烟蒂燃至尽头,烫得指腹微麻时,他才从案头那叠泛黄的卷宗里抬眼。窗外的雨下了整宿,将滨海市的霓虹泡成一片模糊的光晕,连带着办公桌上那枚刚送来的牛皮纸袋,都蒙着层潮湿的水汽。
纸袋上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印着一只展翅的玄鸟——鸟喙锐利,羽翼如墨,正是三年前“玄鸟会”案卷宗封皮上那枚消失了的图腾。
他指尖刚触到纸袋,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苏晚拎着湿透的风衣闯进来,发梢滴着水,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急促:“陆队,城郊废弃船厂发现浮尸,技术科初步勘察,死者右手腕有玄鸟图腾烙印!”
陆沉舟捏着纸袋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三年前玄鸟会覆灭时,最后一批核心成员被一网打尽,领头人顾明远在审讯室吞枪自尽,所有与玄鸟会相关的烙印、标识都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这三年里,他从刑侦支队调到档案室,从炙手可热的“破案机器”变成看管旧案的“守墓人”,就是为了等这只“玄鸟”再次出现——可当它真的扑棱着翅膀落在眼前时,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他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烟蒂被按灭在满是咖啡渍的瓷杯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
“暂时没有,面部被硫酸腐蚀,指纹被打磨过,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烙印。”苏晚将平板递过来,屏幕上的照片让陆沉舟瞳孔骤缩——死者蜷缩在浑浊的海水里,右手腕向上翻着,玄鸟图腾的线条比三年前更繁复,鸟眼处多了一点猩红,像是用鲜血点染而成。
“还有,”苏晚的声音压低了些,“技术科在死者口袋里发现了半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星街19号,子时’,跟你桌上那纸袋里的东西,好像能对上。”
陆沉舟猛地扯开纸袋,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和一张折叠的地图。照片上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眉眼温婉,左手腕上同样缠着玄鸟图腾的银镯,背景是三十年前的七星街——那时的街道还没有如今的高楼,青石板路尽头,挂着“林记当铺”的木牌。而地图上,七星街19号被红笔圈出,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欠我的,该还了。”
“林记当铺……”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三年前玄鸟会案的关键证人,就是林记当铺的老板娘林淑琴。可林淑琴在顾明远死后第三天就离奇失踪,卷宗里写着“畏罪潜逃”,但陆沉舟一直不信——那个在审讯室里连声音都在发抖,却坚持要指证顾明远的女人,不可能是玄鸟会的同谋。
“陆队,要不要通知张局?”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犹豫着开口。三年前就是因为陆沉舟坚持要追查林淑琴的下落,质疑卷宗的真实性,才被调去了档案室。这次要是再擅自行动,恐怕连档案管理员的位置都保不住。
陆沉舟没有回答,而是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沉舟,小心‘白鸟’。”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他的记忆里。
“白鸟”是三年前玄鸟会案里最神秘的角色。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代号,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顾明远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白鸟不是鸟,是藏在影子里的人。”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疯话,只有陆沉舟把这句话记在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如今再看,照片上的字迹和那句话重叠在一起,让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不用通知张局。”他将照片和地图塞进风衣内袋,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走,“你去查死者的dNA,对比三年前玄鸟会成员的家属信息,我去七星街。”
“可是陆队,子时还有两个小时,而且七星街现在拆迁,荒得很……”苏晚的话还没说完,陆沉舟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和空气中未散的烟味。
雨还在下,陆沉舟的车开得飞快,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车载电台里播放着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放晴,可他的心里却一片阴霾。三年前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顾明远的血溅在审讯室的白墙上,林淑琴消失前留在警局门口的那只银镯,还有档案室里那叠被人动过手脚的卷宗——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才明白,从顾明远死的那天起,他就掉进了一个更大的局里。
七星街果然一片荒芜,拆迁的废墟堆成小山,只有19号那栋老房子还立在原地。木质的门楣已经腐朽,“林记当铺”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挂着,被雨水泡得发黑。陆沉舟推开门时,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他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布满蛛网的柜台,落在墙角的一个铁盒上。铁盒是老式的首饰盒,上面刻着玄鸟图腾,和照片上林淑琴手腕上的银镯一模一样。
就在他伸手去拿铁盒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陆沉舟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一张熟悉的脸上——是档案室的老张。
老张穿着件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陆队,你不该来这里。”
“是你把纸袋放在我桌上的?”陆沉舟的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指尖冰凉。老张在档案室待了二十年,平时话不多,总是埋头整理卷宗,谁也没想到,他会和玄鸟会扯上关系。
老张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镯,正是林淑琴当年留下的那只:“林淑琴没有逃,她被‘白鸟’杀了,就埋在这当铺的后院。”
陆沉舟的心脏猛地一沉:“‘白鸟’是谁?”
“是你最意想不到的人。”老张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三年前顾明远吞枪,是为了保护‘白鸟’;林淑琴失踪,是为了找出‘白鸟’的身份;而你被调去档案室,是‘白鸟’怕你查到不该查的东西。”
他将银镯扔给陆沉舟,转身就往外走:“这铁盒里有林淑琴留下的证据,你最好快点看,因为‘白鸟’已经知道你来了。”
陆沉舟捡起银镯,冰凉的金属触到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银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顾明远的女儿,叫顾晓棠。”
顾晓棠……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沉舟的记忆。三年前玄鸟会案结案后,他资助过一个叫顾晓棠的女孩,女孩的父亲死于“意外”,母亲早逝,当时他只觉得女孩可怜,却从没想过,她会是顾明远的女儿。
他猛地打开铁盒,里面没有证据,只有一张纸条和一枚玄鸟形状的玉佩。纸条上的字迹和照片背面一模一样:“沉舟,晓棠是无辜的,‘白鸟’要找的人是我,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而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张”字。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门外——老张已经不见了,只有雨丝斜斜地飘进来,落在地上,晕开一圈圈水渍。他抓起手机,拨通苏晚的电话,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沙哑:“苏晚,立刻查顾晓棠的下落,还有,查档案室老张的真实身份,他可能就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没了信号。手电筒的光束开始闪烁,最后彻底熄灭。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墙壁上的影子——那影子不是他的,而是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把冰冷的刀。
“陆队,你终于发现了。”面具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三年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辛苦。”
陆沉舟缓缓转身,手紧紧攥着那枚刻着“张”字的玉佩。他知道,三年前的玄鸟会案根本没有结束,顾明远的死、林淑琴的失踪、老张的伪装,还有他被调去档案室,都是“白鸟”布下的局。而现在,这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而他,既是猎物,也是揭开真相的唯一希望。
闪电再次亮起,照亮面具人手腕上的玄鸟图腾——鸟眼处的猩红,和死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塞进内袋,缓缓抽出腰间的配枪:“你到底是谁?顾晓棠在哪里?”
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刀,朝着陆沉舟扑了过来。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滚滚,掩盖了屋里的打斗声。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苏晚看着电脑屏幕上顾晓棠的住址,脸色苍白——地址显示,顾晓棠现在就在城郊废弃船厂,也就是发现浮尸的地方。
她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陆队,你一定要等我,我们不能再输了。
而此时的废弃船厂,顾晓棠正被绑在生锈的铁架上,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针管,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晓棠,别怕,等你注射了这个,就能帮你爸爸报仇了。”
顾晓棠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看着男人胸前的工作证——上面写着“滨海市第一医院,张医生”。她突然明白,陆沉舟要找的“白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组织,而老张,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棋子。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张医生的脸色变了,猛地将针管扎进顾晓棠的手臂。就在液体即将推入的瞬间,一道强光射了过来,陆沉舟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住手!”
张医生回头,看到陆沉舟举着枪,身后跟着苏晚和赶来的警察。他笑了笑,将针管里的液体全部推入顾晓棠的手臂:“晚了,陆队,游戏才刚刚开始。”
顾晓棠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神变得空洞。陆沉舟冲过去,抱住她,却看到她的手腕上,慢慢浮现出一枚玄鸟图腾——和死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鸟眼处的猩红,像是正在流淌的血。
“陆队,”苏晚拿着对讲机跑过来,声音颤抖,“技术科刚刚发来消息,死者的dNA和顾明远匹配,他是顾明远的弟弟,顾明城。”
陆沉舟抱着顾晓棠,看着远处越来越浓的雨雾,心里清楚,这不是终章的开启,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序幕。玄鸟会的阴影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而顾晓棠,成了这场风暴中最关键的棋子。
他低头,看着顾晓棠空洞的眼神,轻声说:“晓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把‘白鸟’揪出来。”
雨还在下,玄鸟的阴影在雨幕中盘旋,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而陆沉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退缩,因为他不仅要揭开三年前的真相,还要保护身边的人,不让他们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终章未启,新案已至,玄鸟的阴影笼罩着滨海市,而陆沉舟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