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指尖摩挲着红木暗门边缘的雕花,指腹下那道三毫米深的刻痕硌得他掌心发紧。这是三年前他亲手为暗室做的最后一道伪装,此刻却成了催命符——沈知微的脚步声正从楼梯拐角传来,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周董倒是比我预想中早到十分钟。”沈知微推门而入时,风衣下摆还带着巷口的寒气,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寒江独钓图》,指尖在画轴下方停顿片刻,“当年您说这幅画是家传珍品,却在画框夹层藏着瑞士银行的密钥,倒是委屈了黄公望的真迹。”
周明远喉结滚动,下意识将右手缩进西装袖口。那枚通体温润的翡翠扳指是他三十岁生辰时,父亲亲手为他戴上的,碧绿色的玉面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常人只当是装饰,却不知每道纹路的走向都对应着账本的密码排列。此刻扳指贴着腕骨,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新加坡邮轮上,林秘书将加密硬盘递给他时说的话:“沈先生已经查到了2018年的那笔空壳公司转账。”
“沈总今天不是来鉴赏字画的吧。”周明远强作镇定,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紫砂壶,却被沈知微突然按住手背。对方的掌心带着薄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目光死死盯着他袖口露出的翡翠边缘。
“三年前恒通地产的土地拍卖案,您用离岸公司拍下地块,转手倒卖给自己控股的子公司,溢价部分通过地下钱庄流向海外。”沈知微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周明远的耳膜,“当时负责洗钱的李老板上个月在泰国‘意外’溺亡,您觉得,他留下的账本,现在会在谁手里?”
周明远猛地抽回手,翡翠扳指在茶几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看见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暴露了太多。那扳指内侧刻着的细微数字,是账本的初始密码,而云纹的走向则对应着每页的解密密钥——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第二个人,就连已故的父亲,也只知道扳指是家族信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明远站起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暗室的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司机反常地多问了一句:“先生,需要绕路避开沈总的公司吗?”当时他只当是司机多事,此刻却浑身发冷——沈知微竟然连他的司机都收买了。
沈知微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时,周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叠泛黄的账本复印件,每一页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模糊的翡翠印记,正是他每次翻阅账本时,扳指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更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页复印件上,用红笔圈出了一串数字,与他扳指内侧的数字分毫不差。
“您大概还不知道,林秘书是我安插在您身边的人。”沈知微拿起一张复印件,指尖在翡翠印记上轻轻划过,“她每次向您汇报工作时,都会偷偷记录您扳指的转动方向——您习惯在思考时顺时针转动扳指三圈,而这个动作,恰好对应着账本第三页的解密顺序。”
周明远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博古架。架子上的青花瓷瓶摇晃着坠落,在地面摔得粉碎,瓷片飞溅到他的裤脚,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将翡翠扳指戴在他指头上说:“周家的命脉都在这枚扳指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秘密。”那时他以为父亲只是在交代家族信物,直到三年前接手公司,才发现扳指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
“您现在有两个选择。”沈知微走到他面前,将账本原件放在茶几上,“要么,交出扳指对应的所有海外资产账户,我可以让你体面地退出商界;要么,我就把这些证据交给经侦大队,到时候,您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连累您在美国读书的女儿。”
周明远的手指紧紧攥着西装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沈知微眼中的笃定,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设下的圈套——从三年前林秘书的入职,到恒通地产的土地拍卖案,再到李老板的“意外”死亡,每一步都在沈知微的掌控之中。而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暗室的时钟滴答作响,周明远缓缓抬起右手,看着那枚陪伴了他二十年的翡翠扳指。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扳指上折射出碧绿色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周家两代人的秘密。他想起女儿上周发来的视频,视频里她笑着说:“爸爸,我下个月就要毕业了,到时候我想回国帮你打理公司。”
“我需要时间考虑。”周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沈知微既然敢单枪匹马来到暗室,就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而那枚翡翠扳指,既是周家的命脉,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知微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给您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顶楼的旋转餐厅等您。记住,不要试图耍花样——您的女儿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而那份礼物,足以让她明白,您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沈知微转身离开时,风衣下摆扫过茶几上的账本,一页纸被风吹起,落在周明远的脚边。他弯腰捡起那页纸,看见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翡翠扳指的云纹,其实是你父亲当年亲手绘制的,而他绘制的依据,是二十年前那笔被挪用的赈灾款流向图。”
周明远猛地抬头,看向沈知微离去的方向,却只听到大门关闭的声响。暗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那枚冰冷的翡翠扳指。他缓缓摘下扳指,放在掌心,看着上面的云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有些秘密,注定要带进坟墓里。”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绝望与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