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初临,死星之畔
穿越了碎星坟场那混乱而危险的死亡漩涡,眼前的星海骤然变得空旷而沉寂。遥远的星辰如同冷漠的眼睛,悬浮在墨色的天鹅绒幕布上,光芒微弱而恒定,不再有坟场中那种躁动与毁灭的气息。然而,这份死寂本身,却蕴含着另一种更深沉的压力。
云槎的速度渐渐放缓,前方,那片在星图尽头、于虚空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阴影,终于显露出了它完整而清晰的轮廓。
那并非一颗星辰,而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废墟。无数破碎的星辰核心、断裂的山脉般巨大的建筑构件、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大陆、以及各种奇形怪状、难以辨识其原本形态的庞大残骸,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态,相互堆积、嵌合、凝固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横亘于虚空中的、寂静的“陆地”。它没有大气,没有光芒,只有自身残存的、微弱的辐射,在黑暗中勾勒出它狰狞而悲凉的剪影。
这就是星骸遗迹。一个纪元,或者说多个纪元残骸的堆积场,传说中那位试图超脱的古老存在留下的破碎道场。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在宇宙深处的、死去的巨兽,散发着亘古、荒凉、以及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不祥。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种源自岁月与毁灭的沉重压迫感。虚空中弥漫着稀薄却极具侵蚀性的能量余波,混乱的法则碎片如同看不见的刀刃,切割着一切闯入者。寻常界主境修士至此,恐怕也需全力运转世界之力护体,方能勉强立足。
婉儿站在云槎边缘,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死亡大陆,小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与碎星坟场的狂暴不同,这里的死寂更纯粹,更深入骨髓。她脖颈上的白玉牌持续散发着温润平和的气息,驱散着那股试图渗透进来的冰冷与不适。
“少爷,这里……就是星骸遗迹?”她的声音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苏铭轩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废墟。他的灵觉如同无形的水银,早已蔓延开去,渗透进那片死寂的“陆地”,感知着其中错综复杂的能量脉络、破碎的法则结构,以及……某些潜藏在更深处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活性”波动。
天机阁星简中提到的“因果镜”,瑶光圣地警示的“苦海”与“寂灭深渊的痕迹”,以及引渡人星图上标注的几处特别危险区域,都在他的感知中一一对应起来。
云槎最终在距离遗迹边缘约千里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清晰观察,又能规避一些可能存在的、范围性的自动防御机制或能量乱流。
从这个角度看去,遗迹更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破碎的山脉与峡谷。有些地方闪烁着奇异的磷光,那是某种未知矿物或残留禁制在发光;有些区域则笼罩在永不消散的扭曲力场中,光线经过那里都会发生诡异的偏折;更深处,隐约可见一些相对完整的、如同宫殿般的建筑轮廓,但它们大多残破不堪,被更巨大的残骸半掩埋着。
“我们……要进去吗?”婉儿看着那片死寂而危险的区域,轻声问道。
“不急。”苏铭轩摇了摇头,“此地法则混乱,时空结构不稳,更有一些‘东西’在沉睡。贸然闯入,动静太大。”
他心念微动,云槎并未直接驶向遗迹,而是沿着其外围,开始缓慢地巡航。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一片片形态各异的残骸区。
“看那里,”苏铭轩指向遗迹边缘一处相对平坦、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抹平的区域,那里散布着一些规则的、如同棋盘格般的巨大基石,但大部分都已碎裂,“那里曾是一处演武场,或者说……斗法台。残留的杀伐之气,历经万古仍未彻底消散。”
婉儿顺着望去,果然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锐利气息,让她皮肤微微发紧。
云槎继续前行,绕过一块堪比小型星辰的、布满孔洞的暗红色金属残骸。
“那是‘噬星兽’的甲壳碎片,”苏铭轩随口解释道,“一种以星辰为食的太古凶物,看来也曾陨落于此,成了这遗迹的一部分。”
婉儿看着那巨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甲壳,难以想象其本体是何等庞然大物。
巡航了小半日,他们对遗迹的外围有了初步的了解。这里就像一座露天的、混乱的博物馆,陈列着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文明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的终结。
就在云槎经过一片由无数晶莹剔透、如同水晶簇般的残骸组成的区域时,苏铭轩目光微微一凝。
在那片水晶簇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之前解析过的寂灭本源同源,但又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微微动弹了一下。
是冥骸尊者留下的痕迹?还是……这遗迹本身所蕴含的、属于那位试图超脱的古老存在的某种力量特质?
与此同时,婉儿胸口的白玉牌,也传来了一丝不同于之前的、更加隐晦的悸动。并非警示危险,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共鸣?
苏铭轩停下云槎,静静感知着那丝寂灭气息与婉儿玉牌的微妙反应。
“有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这遗迹,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他没有立刻深入探查,而是操控云槎,在与那片水晶簇区域保持一定距离的一块相对稳固的、如同岛屿般的巨大岩石上降落。
“暂且在此休整。”苏铭轩对婉儿道,“适应此地的环境,感受此地的‘道’。接下来的路,需要一步步走。”
婉儿乖巧点头,她知道,少爷是在为她着想。这片遗迹的气息太过庞杂混乱,直接闯入,对她而言确实负担太重。
她盘膝坐在岩石上,尝试运转功法,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此地特有的、混合着荒古与死寂意味的灵气入体,立刻便感觉到经脉传来一阵刺痛与滞涩感。她连忙放缓速度,谨守心神,借助白玉牌的护持,慢慢适应。
苏铭轩则负手立于岩石边缘,望着远处那片死寂而庞大的遗迹,眼神深邃。
星骸遗迹,终于到了。而真正的探索,或许,才刚刚开始。
死星寂寂傍槎停,万古残骸似画屏。
玉魄微鸣知异动,深幽何处隐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