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坟场,孤舟破障
云槎依照引渡人所赠骨简星图的指引,调整方向,驶向那片横亘于前路、由无数破碎星辰与古老尘埃构成的“碎星坟场”。随着距离拉近,那片区域的景象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心悸。
那并非静止的画卷,而是一片缓慢旋转、永恒动荡的死亡漩涡。巨大的星辰碎片,小的如山脉,大的堪比一方小世界,相互碰撞、摩擦,溅起无声却毁灭性的能量涟漪。五颜六色的尘埃云团弥漫其间,有些色彩艳丽如同瑰宝,实则蕴含着剧毒或扭曲心智的辐射;有些区域空间极度不稳定,时而撕裂开漆黑的口子,吞噬靠近的一切,时而又扭曲折叠,将物质碾为齑粉。更有一些残破的宫殿楼阁、巨大的不明生物骸骨,混杂在碎片之中,无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的惨烈与辉煌。
此地,是文明的坟场,也是法则的乱流之地。
婉儿紧紧抓着云槎边缘,指节有些发白。即便有云槎光晕庇护,那扑面而来的混乱、死寂与毁灭气息,依旧让她感到灵魂层面的压抑。胸口的白玉牌传来持续不断的温润感,稳固着她的心神。
“怕了?”苏铭轩的声音依旧平淡,他甚至没有看那片坟场,而是低头把玩着那截从引渡人处换来的、枯死的寂灭星藤。
婉儿用力摇头,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不怕!就是…觉得这里,好难过。”
“万物有生有灭,此地不过是‘灭’之象更显罢了。”苏铭轩指尖一缕混沌之气注入那截枯藤,枯藤微微颤动,表面那丝微弱的寂灭道则如同被唤醒的毒蛇,试图反噬,却在触及混沌之气的瞬间便温顺下来,被他轻易解析、吸收,那截枯藤也随之化为飞灰。“守住本心,视毁灭为风景,便无所畏惧。”
他话语落下,云槎已一头扎入了碎星坟场的外围。
霎时间,周遭景象剧变!原本还算有序的虚空彻底被混乱取代。巨大的星辰碎片如同失控的陨石群,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色彩斑斓的尘埃云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缠绕而上,试图侵蚀云槎的光晕。空间更是如同脆弱的琉璃,不断产生细密的裂痕,散发出吸噬一切的引力。
云槎却如同激流中的一叶扁舟,看似惊险,实则稳如磐石。它并非依靠速度硬闯,而是在苏铭轩心念微动间,以一种玄之又玄的轨迹,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巨大的碎片,穿过尘埃云的薄弱缝隙,甚至在空间裂缝生成的刹那,提前预判,轻巧地绕行而过。那层混沌光晕流转不息,将一切撞击、侵蚀、拉扯之力尽数化解、吸收,反而补充着云槎自身的消耗。
苏铭轩甚至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偶尔屈指轻弹,将几缕特别难缠的、蕴含着混乱法则的星辰碎片或能量乱流提前点碎、湮灭,为云槎扫清道路。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对抗足以令神火境修士陨落的绝地险境,而是在拂去琴弦上的微尘。
婉儿起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见云槎在少爷掌控下如臂使指,穿梭于毁灭风暴中犹有余裕,那份紧张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心与自豪取代。她开始学着少爷的样子,尝试以平静的心态去“欣赏”这片死亡的奇景——那块形如巨剑的星辰碎片,其上是否曾有过文明?那团不断变幻色彩的毒云,其核心又是什么法则在起作用?
她的悟性本就不差,在苏铭轩有意无意的引导与自身特殊体质的加持下,灵觉变得愈发敏锐,竟隐隐能捕捉到一丝丝能量流动与空间变化的规律。
就在云槎深入坟场腹地,按照星图指引,即将穿过一片相对稳定的“安全”通道时,异变再生!
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虚空,陡然如同幕布般被撕开!并非自然形成的空间裂缝,而是一种有意识的、带着冰冷恶意的撕裂!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阴影与痛苦哀嚎灵魂凝聚而成的“门户”,赫然洞开!门户之后,是令人作呕的、粘稠如实质的黑暗,散发出与栖霞山节点、与那“恶念之箭”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灵魂冻结的寂灭气息!
是寂灭深渊的手段!它们竟在此地设下了埋伏!而且看这“门户”的规模与稳定程度,绝非寻常尊使所能为,至少是冥骸尊者那一级别存在的手笔,甚至可能是其本体意志的某种投射!
“吼——!”
伴随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亿万灵魂同时咆哮的恐怖精神冲击,一只覆盖着扭曲鳞片、大如星骸的黑暗巨爪,猛地从门户中探出,五指箕张,带着湮灭物质、冻结时空的恐怖威能,朝着云槎当头抓下!这一爪,比之当初在云渊城降临的蚀界尊者意志,强大了何止十倍!
巨爪未至,那纯粹的、导向终极虚无的寂灭意蕴已然笼罩四方,连周围狂暴的星辰碎片和能量乱流都被瞬间“冻结”、归于死寂!
婉儿闷哼一声,即便有玉牌护持,小脸也瞬间煞白,只觉得神魂都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意识一片空白。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蓄谋已久的绝杀一击,苏铭轩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只遮天蔽日的巨爪,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对着那洞开的黑暗门户方向,五指轻轻一握。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没有能量对撞的余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只足以轻易抓碎一方中千世界的黑暗巨爪,在距离云槎尚有千丈之遥的虚空中,如同被投入无形炼狱,从指尖开始,寸寸瓦解、崩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粒子!连同其后那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暗门户,也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强行抹除,猛地收缩、扭曲,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来自灵魂层面的尖啸,彻底坍缩消失!
前后不过一息。
碎星坟场恢复了之前的混乱与喧嚣,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那瞬间被“净化”一空、连尘埃都不复存在的千丈虚空,无声地证明着方才交锋的恐怖。
冥骸尊者跨越无尽虚空发动的蓄力一击,竟被苏铭轩如此轻描淡写地……单手捏碎!
婉儿呆呆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虚空,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喘过气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苏铭轩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聒噪的蚊虫。他看了一眼冥骸尊者意志消退的方向,眼神冰冷。
“冥骸,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无上道则,穿透了层层虚空壁垒,清晰地回荡在某个隐藏在无尽黑暗深处的意识核心之中。
远在不知名界外虚空的黑暗王座上,冥骸尊者庞大的阴影躯体猛地剧震,发出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沉咆哮,周身的死寂气息都紊乱了刹那。
云槎再无阻碍,沿着星图指引,轻巧地穿越了最后一段碎星坟场,将那片死亡的漩涡抛在了身后。
前方,星海变得更加深邃黑暗,而在那无尽的黑暗尽头,一片模糊的、由无数古老星辰残骸堆积而成的巨大阴影轮廓,已然隐约可见。
星骸遗迹,近了。
魔爪横空星域惊,孤舟信手破渊溟。
前方隐现遗迹影,劫海深藏镜里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