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泉州港的暮色里,郑芝龙刚从林墨那边乘坐的 “飞黄号” 战船刚靠岸,潮湿的海风就裹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着玄色锦袍,刚踏上码头的青石板,亲卫队长陈三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色苍白得像纸,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将军…… 不好了!咱们往京城那边送的香皂和香水,被…… 被国丈周奎的人给抢了!”
“你说什么?” 郑芝龙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马鞭 “啪” 地甩在地上,青石板被抽得泥花四溅。
他刚从台湾回来,满脑子还想着林墨工坊里源源不断的香皂能带来多少利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货竟然敢有人动,
还是在京城的地界,动他货的人,竟然是国丈周奎!
“详细说!” 郑芝龙的声音冷得像冰,海风卷起他的袍角,明明是温暖的暮春,却让周围的亲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三连忙躬身,语速飞快地禀报:“咱们派去京城的商船,昨天刚到通州码头,就被周奎的亲兵围住了,说奉了国丈的命令‘查验货物’。结果…… 结果他们把船上的香皂还有香水全给扣了,还放话说,以后京城里的香皂供应,必须由周奎大人负责,每块龙涎香只给咱们十五两银子,要是您不同意,就…… 就不准咱们郑家的商队再进京城!”
“十五两?” 郑芝龙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迸出怒火。
他送京城的龙涎香香皂,黑市上早就炒到了三十两一块,一千块块就是三万两;十瓶香水更是每瓶能卖两百两,总价足足两千多两 —— 周奎一句话就抢了他近三万多两的货,还敢只给十五两一块的 “低价”,这哪里是合作,分明是明抢!
“周奎这个老东西,真当我郑芝龙是软柿子捏?”
郑芝龙猛地转身,马鞭指着京城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暴戾。
“他以为凭着国丈的身份,就能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信不信我让人拆了他的国公府!”
周围的亲卫都不敢作声,陈三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 他知道郑芝龙的脾气,发起火来连官府的人都敢怼,但周奎毕竟是皇后的父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真要硬碰硬,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郑家。
郑芝龙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码头旁停泊的商船,又想起台湾岛上林墨的工坊 —— 要是跟周奎闹僵,京城的市场就没了,而林墨那边还等着他供应原料,要是利润断了,不仅没办法安抚手下的弟兄,连跟熊文灿周旋的资本都会少了几分。
“将军,周奎还派了人来,说要是您不同意他的条件,他就…… 他就奏请皇上,说您‘私通反贼林墨’,还‘垄断香皂贸易,盘剥百姓’。”
陈三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郑芝龙一半的怒火。
“私通反贼?” 郑芝龙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他跟林墨的合作,本就是瞒着朝廷的,要是周奎真的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就算皇上不杀他,也会削他的兵权,到时候熊文灿肯定会落井下石,他苦心经营的东南海上势力,就会毁于一旦。
暮色渐渐变浓,码头的灯笼被一个个点亮,昏黄的光线下,郑芝龙的脸忽明忽暗。
他走在青石板上,脚步声沉重,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 跟周奎硬拼,赢了也会两败俱伤,还可能引来朝廷的猜忌;要是答应周奎的条件,虽然每块香皂赚得少了,但至少能保住京城的市场,还能暂时稳住周奎,不让他找自己的麻烦。
“周奎派来的人呢?” 郑芝龙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平静了些,但眼里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在府里等着,态度傲慢得很,还说…… 还说您要是敢不见,他就立刻回京城复命。” 陈三连忙低声回答道。
郑芝龙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周奎养的狗,到底有多狂。走,回府!”
回到郑府书房,烛火摇曳,映照得满室的古玩字画都带着几分诡异。
周奎派来的使者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如意,看到郑芝龙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倨傲:“郑将军,本使奉国丈大人之命,来跟你谈京城香皂供应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郑芝龙没有坐,而是站在使者面前,目光如刀。
“周大人想要京城的供应权,可以。但十五两一块,太少了 —— 我从海上运到京城,路上的损耗、水手的工钱、还有应付官府的打点,哪一样不要钱?最少二十两一块,不然,这生意没法做。”
使者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郑芝龙敢跟他讨价还价:“郑将军,你别给脸不要脸!国丈大人能给你十五两,已经是看在你识时务的份上,你还敢提条件?”
“我郑芝龙在东南海上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忍气吞声。”
郑芝龙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威胁。
“二十两,少一分都不行。要是周大人不同意,京城的市场我可以不要,但我保证,从今往后,周大人在东南沿海的盐运、粮运,也别想顺顺利利!”
使者的脸色变了变 —— 他知道郑芝龙掌控着东南沿海的商船,要是郑芝龙在海上给周奎的盐船、粮船使绊子,周奎的损失会更大。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道:“好,我会把你的条件回禀国丈大人,至于同不同意,就看国丈大人的意思了。”
“那好,我就等周大人的好消息了。”
郑芝龙挥了挥手。
“陈三,送这位使者下去休息。”
使者走后,书房里只剩下郑芝龙和陈三。
烛火噼啪作响,郑芝龙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泉州港的灯火,脸色阴沉得可怕。
“将军,您真要跟周奎妥协?” 陈三小声问。
“妥协?” 郑芝龙冷笑。
“我郑芝龙什么时候妥协过?只是现在还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
他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周奎以为凭着国丈的身份,就能拿捏我?他忘了,这东南沿海,是我说了算!等我拿到林墨更多的香皂,打开了南洋的市场,到时候,别说周奎,就算是皇上,也得让我三分!”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快速写了一封信,递给陈三:“立刻派人送到台湾,给林墨,让他加快香皂和香水的生产,我要让周奎知道,就算他不让我在京城卖,但我手里还有其他的渠道,他想垄断香皂京城的生意,没那么容易!”
“是!” 陈三接过信,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烛火依旧摇曳,郑芝龙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东南海图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跟周奎的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林墨和他的香皂工坊,就是他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 只要牢牢抓住这个筹码,他就能在朝廷和权贵之间周旋,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势力,终有一天,他要让整个海上,都飘扬郑家的旗帜!
窗外的海风越来越大,卷起书房的窗帘,烛火被吹得微微晃动,映照得郑芝龙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正在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