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土堡的演武场上尘土飞扬,士兵们刚结束燧发枪的瞄准训练,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砸进黄土里。
王强攥着根马鞭,在场地边缘来回踱步,目光扫过那些列队站好的士兵,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百户大人!”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了林墨的书房外,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廊下回荡。
此刻的林墨正趴在桌案上核对着该给郑芝龙的香皂订单,听见这急促的脚步声,笔尖在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墨痕。
“怎么了?” 林墨抬头时,正好撞见王强眼里的焦灼。
这位前边军老兵很少如此失态,除非是训练出了大岔子。
王强往门槛上一靠,粗粝的手掌在鞭柄上摩挲着道:“大人,咱们那些弟兄们的枪法还有战阵是练得差不多了,可您瞧着。。。。”
他朝演武场扬了扬下巴。
“咱们现在这一百号人全副武装跑起来还没堡里的驴车快,真要是遇上些什么事,光靠两条腿根本跑不过来。”
林墨放下狼毫,指尖在账本上的 “燧发枪” 三个字上顿了顿。
他确实忽略了这点,这段时间他一门心思扑在怎么把现有的火器改良上,竟忘了军队机动性的这种的重要问题。
明末的战场上周旋,骑兵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就算手里有燧发枪,跑不过敌人也是白搭。
“那你的意思是……”
“得练马术!” 王强猛地直起身,眼里闪着光。
“末将在辽东时,骑兵营的弟兄能在马背上开弓射箭,咱们有燧发枪,要是能骑在马上打,威力至少翻番!”
他忽然又垮下脸,声音低了半截。
“可是咱们堡里现在连匹像样的战马都没有,库房那几匹还是拉货用的驽马,昨天李虎试着骑了骑,差点被甩进泥坑里。”
林墨望着窗外那几匹正在啃草的老马,它们瘦骨嶙峋,脊背塌陷,确实有些难堪大用了。
他想起手机里看过的骑兵战术资料,欧洲的龙骑兵正是凭借马术与火器结合,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若是自己的士兵也能做到马背上射击,别说应付小股海盗,就是遇上那些正规军怕是也有一战之力。
“嗯~你说得很对。” 林墨站起身时,案上的算盘珠子哗啦作响。
“咱们的兵不能只有枪,还得有腿 —— 马腿。”
他走到王强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先教弟兄们一些基础的骑乘姿势,免得真见了马慌了手脚。”
王强的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焦灼被狂喜取代:“大人,真能弄来战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腰刀,指节因为激动而发白。
“末将这就去安排兄弟们训练起来!保证让弟兄们把马上的架势练得稳稳的!”
看着王强兴冲冲跑向演武场的背影,林墨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些。
他转身往内院走,巧儿正蹲在井边捶打皂角,木槌撞击石板的声音规律而沉闷。
“巧儿,备些礼物,咱们去趟广州城。”
林墨站在石榴树下,看着那些饱满的果实坠弯枝头。
“这次去顺便还得找些能跑能驮的好马回来,不然每次卸船总用人力也挺麻烦的。”
巧儿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围裙在石板上蹭出片湿痕:“公子是要给弟兄们买马呀?”
她直起身时,发间还沾着片皂角叶。
“前几日去广州采买的时候,我瞧见好像西市那边就有个马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马。”
“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墨接过巧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墨渍。
“我要打造的是能以一敌十的精锐,可不能让他们因为没马就输在起跑线上。”
当天下午,林墨带着巧儿和王强往广州城赶。
客船在河道上显得有些颠簸,王强依靠在船舷边上,望着远处岸边田埂上吃草的耕牛,忽然叹了口气道。
“其实末将也知道战马很金贵,边军里一匹河套马能抵得上我手底下三个兵的饷银。可咱们要想在这乱世站稳脚跟,没有骑兵是真不行。”
林墨望着车外飞逝的树影,心里盘算着账上的银子。
三万五千两的进项看着不少,可修城墙、造火器已经花去大半,若是战马太贵,他这点钱怕是真要见底了。
但他随即又握紧了拳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打造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这点投入他必须舍得。
“放心,总能想到办法。”他拍了拍王强的胳膊。
“就算西市没有,咱们也能找门路弄到好马。”
巧儿在一旁剥着橘子,把一瓣递到林墨嘴边:“公子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咱们上次还以为香皂卖不出去,结果郑老爷一下子就订了那么多呢。”
她将橘子皮扔进竹篮,清香在甲板上弥漫开来。
“说不定这次也能遇上好战马呢。”
林墨咬下那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他看着巧儿眼里的笃定,心里的焦虑消散了些。
这丫头总是这样,在最发愁的时候,总能用几句简单的话让人宽心。
下了船,三人换乘马车驶入广州城西门时,夕阳正将城楼染成金红色。
西市的喧嚣隔着几条街就传了过来,骡马的嘶鸣、商贩的吆喝、铜钱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透着股鲜活的生气。
王强掀开车帘,深吸了口气:“这味儿,跟辽东的马市差不多。”
林墨望着远处那片竖着木桩的场地,心里忽然升起股期待。
或许在这里,真能找到属于他们的战马,让那一百名士兵真正成为能骑善射、手握利器的精锐之师。
巧儿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走吧,去看看咱们的马长什么样。”
她提起装着礼物的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裙摆扫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支轻快的调子。
林墨与王强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演武场的士兵还在等着他们的消息,那些年轻的面孔上,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战场的敬畏。
为了不让这份期待落空,就算走遍广州城的每个马场,他也得把战马弄到手。
西市的马场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战马的嘶鸣声穿透喧嚣传来,像在呼唤着即将到来的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