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马春梅下楼透气,撞见在楼道里看电话的关政委家媳妇,笑着打了声招呼。
“马主任,可真得好好谢谢你!那天你给的干小鱼,炸着吃香得不行,家里孩子都抢着要!”
关政委家媳妇一开口就满是热络。
马春梅之前送的 “毛草叶子” 小鱼干,因天生扁平、肉质紧实,本就是炸制的好材料,一口下去又酥又鲜,简直是让关政委家媳妇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小鱼这么好吃,比大鱼腌得还好吃得多。
马春梅听了笑答:“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回老家了,买些鲜鱼晒好给你邮寄过来。要是就半斤八两的量,我直接送你,反正我自己平时也常晒;但要是要得多,就得在当地收鲜鱼、找地方晒,还得算上邮费,你看你需要多少。”
她早摸透了关政委家媳妇的性子 —— 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办事就得敞亮,绕弯子反而显得虚情假意。
在马春梅看来,后世常说的 “高情商”,有时候反倒招人厌 —— 事后琢磨过来,总觉得对方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尤其在这个年代,“高情商” 常被等同于 “圆滑”“世故”,没一个是好词,不如实在点来得招人待见。
关政委家媳妇眼睛瞬间亮了,直截了当问:“那这干鱼多少钱一斤?”
“鲜鱼在老家菜场两三毛一斤,到了中午不新鲜的,一毛就能买。但晒成干鱼费功夫 —— 得先挤内脏收拾干净,五斤鲜鱼才能晒出一斤干的。”
马春梅细细解释,“按常理一块钱一斤算得过来,可晒制要看天气:遇上连续晴天,三五天晒透的鱼干,肉质紧实、鲜味足,得卖一块五一斤;要是赶上阴雨天,反复晾晒十几天,鱼干容易发潮、口感差,就一块钱一斤,品相再差点的八毛也能买到。”
“那我先要三斤最好的!” 关政委家媳妇立刻接话,又补了句,“要多少鱼票、副食票,我回头一并算给你。”
马春梅笑着摆手:“巢湖边的鱼不兴要票,给钱就能买。”
“不要票?还这么便宜!” 关政委家媳妇更兴奋了,直接改口,“那我要二十斤最好的!方便吗?邮费我来出,你算算总共多少钱,可不能让你吃亏!”
“这有啥吃亏的,能认识你也是缘分。” 马春梅话锋一转,语气诚恳了些,“我这阵子忙完走了以后,还想麻烦你多照看照看我家秀玉。她性子软,人又孝顺爱面子,有时候受了委屈也不吭声。”
“你放心!” 关政委家媳妇拍着胸脯应下,“秀玉这姑娘我知道,老被她姐欺负,往后我见着了,准帮她说话!”
“那可太感谢你了!” 马春梅喜上眉梢,“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儿媳妇找饭店的人帮忙收拾鲜鱼、晒好,让我弟这几天寄过来。本来想走这趟列车托运,可惜不认识人,不然后天你们就能吃上了。”
“火车上的人我认识啊!” 关政委家媳妇立刻说,“你明儿有空,我给你介绍认识,往后你给秀玉家邮东西,直接让她帮忙带,省事!”
马春梅连忙点头道谢 —— 关政委家媳妇和林秀玉不同,看着是个 “坐山虎” 似的利落人,有正气、敢说话、能拿主意,正合她交友的标准:有用、靠谱、值得相交。
两人本就投缘,没聊几句就 “姐姐”“妹妹” 地叫开了,马春梅长几岁,自然是 “姐姐”。
随后马春梅去打电话,接通后却传来儿媳妇关宝珍的声音:“妈,是我!您最近怎么样?背还疼不疼?我可想您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婆媳俩聊了几句家常,一旁的关政委家媳妇很有分寸地走远了。
若是不喜欢的人,她说不定会站在旁边听,可对马春梅,她愿意给足私人空间。
别看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 “嘴大吃四方”,其实最懂分寸,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说。
也正因如此,她消息最灵通,旁人聊私密话题时,常会主动给她些好处,就怕她把事说出去。
“我十月前肯定回去,不耽误你预产期。” 马春梅先安抚了儿媳,又说起正事,“家里现在晒了多少‘毛草叶子’小鱼干?我要一级品。你让凤城看天气好的时候多晒点,至少晒个千把斤才够 —— 别晒淡口的,撒把盐和香料,过了这季再想晒就难了。”
“知道了,妈。” 关宝珍应着,忽然提了句,“静静怀孕了。”
马春梅愣了一下,“哦,那是好事,回头她来店里,给她煮老母鸡汤吃。”
“好。”电话那头的关宝珍却暗自松了口气 —— 她本还担心马春梅问起张静静又打了二弟的事,如今提了静静怀孕,这事应该就翻篇了。
静静都怀了孕,本该好好歇着,可田间家里的活计却一样没落下,田里干活还是满工分,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忙得脚不沾地。
反观二弟,半点不知道心疼人,不干活就算了,整天还跟那个周小妹走得近,拉拉扯扯的没个正形。
被打不是应该的吗?
关宝珍只觉得静静还打轻了。
一想到周小妹,关宝珍就更气了 —— 那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私生活不检点,怀了孩子没人肯娶,最后不得不去打胎,转头竟想把这事赖到表弟张元宝头上,说是张元宝把她推流产了。
前几天张元宝去店里送菜,提起这事还气得呜呜哭,眼圈红着,话都说不利索,看着又委屈又可怜。
张元宝对面店忠诚度极高,每回送菜,都要多十几斤的斤两,且来了什么事都干,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
且张元宝年纪小,比宁知非高不了多少,关宝珍当然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关宝珍越想越窝火,恨不得在电话里跟马春梅好好念叨念叨,让婆婆评评理。
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
马春梅还在外地忙着学习、替叶家人干这干那的,已经够操心的了,哪能再让她为家里这些糟心事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