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首长最得意老儿子这点 —— 这孩子自己吃着好东西,从来也忘不了他们这些长辈。
不像另外两个不孝子,性子独得很,眼里根本没装着旁人,出门就跟丢了似的。
此时,叶首长被小儿子哄得心花怒放,眼角的笑纹都深了几分。
这也正是叶承天的本事 —— 三兄弟里数他最调皮、最不安分,却偏偏得了全家人的宠爱。
毕竟,这甜言蜜语就是暖人心窝子,不服都不行。
叶首长在这边有间客房,马春梅每周通风打扫一次,此时床上罩单一掀,干净得就像早知道他要来一般。
马春梅从院子里捧出一盆兰花,放在窗台前的木桌上。
这是周老太太送的春兰,几株细叶间缀着星星点点的黄花,花瓣嫩如蜜蜡,花心藏着嫩蕊,正幽幽吐着淡香。
灯光正好打在花叶上,映得叶片更显青翠,那抹鹅黄在光影里颤巍巍的,添了满室清雅。
叶首长挺意外的,他以前书房里会放一盆文竹,倒是没有想过放花花朵朵的。
但兰花确实是挺雅致的,硬控了他几分钟。
陈有粮住的客房也收拾得利落,只是窗台上的摆着一盆蝴蝶兰,紫色的叶片舒展着,连带着满室都添了几分新趣,倒比春兰更多了些热闹气。
这种花因为好养活,所以特别便宜,便宜到就算它美貌,日后也很少有人把它养在家里,大家似乎更喜欢养那些难养活的花。
马春梅也不喜欢这花,是因为这个花没有食用性,这世界上多得是又能吃又能观赏的花,她是今年实在没有弄到足够的花种才会在周奶奶家移一盆蝴蝶兰的。
陈有粮看着窗台上的蝴蝶兰,笑了笑:没得说!
家里新换的汤大嫂虽说还行,但和马春梅是没法比的。
马春梅隔着纱窗问道:“小陈,你们明天几点走?我得知道早饭几点做。”
陈有粮想了想说:“最迟五点就要出门。”
马春梅没再多说,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二十,马春梅起身去了厨房。
这时候叶首长和陈有粮也起来了,叶承泽也早早起了床。
部队里的男人有个好处,洗漱从不用人伺候。
马春梅烧了热水,他们却都用冷水洗脸,只是见马春梅这时候才动手做饭,难免有些惊讶。
八分钟后,清晨的餐桌就摆上了安省特有的吃食。
撒汤盛在粗瓷大盆里,蛋液搅得匀细,滚汤一冲便凝得滑嫩,撒把香菜、滴几滴香油,胡椒味混着蛋香直钻鼻尖。
旁边是炒面皮,宽宽的面皮裹着酱油色,嫩肉片、南瓜尖、花生碎、香菜混在其中,筋道入味,配着撒汤呼噜噜下肚,浑身都暖透了。
陈有粮都看呆了 —— 他就在边上看着马春梅操作,所有食材都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就烧了锅开水、炒了份面皮,竟这么快就搞定了,跟变魔术似的。
原来这两道都是快手菜,马春梅昨天晚上就备妥了,连冲泡的开水,为了省时间,都是用昨天的热水再加热的。
叶家点火用的是油浸纱头,这东西在机械厂很常见,都是用纱头碎布擦拭机器时沾了机油的,特别好点火,啪嗒一声,火苗就蹿得旺烈,加上干柴火,比煤气灶的火还大。
所以大锅菜猛火快炒,永远是烧热的土灶更胜一筹。
几个人洗漱完毕,正好开吃。
叶首长一看锅里空了,问道:“小天起来吃什么?”
叶承泽又阴阳怪气地说:“那你不用担心,他起来就是四菜一汤,不会像我们这样简陋。”
马春梅赶紧解释:“主要是首长你早早要上班,我实在来不及。小天七点才上学,还早,能去后院采些新鲜菜慢慢做。”
知道小儿子有得吃就行了,叶首长挥挥手:“没事,你做得很好。”
陈有粮一听,赶紧道:“马妈妈,这辣酱还有没有了?真的好吃。汤大嫂做的腌菜也还行,就是太单一了。”
倒不是单一的问题,是吕秀莲做事不会变通,或许是在家里受的教育让她不敢变通,只会腌香椿、萝卜、雪菜这些乡下常见的菜,别的是一点不敢乱腌。
马春梅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辣酱瓶子递过去,一个是虾酱,一个是鱼酱。
毕竟猪肉凭票,马春梅一般都用猪肉炒菜了。
叶承泽突然好奇地问:“这边买菜的钱谁在付啊?”
他也想带点酱去上班吃。
马春梅淡定地回答:“小天用他的零花钱付的。”
叶首长一听就惊了 —— 这钱明明是他给的!
他怎么能让未成年的小儿子单独过日子却不给钱?
那他还算是爸爸吗?
他的工资不给小儿子花还能给谁花!
本来一个月给小儿子三十块生活费,他一次性付了一百块。
后来知道小儿子花钱大手大脚,请保姆就要花五十,叶首长在试过马春梅的菜之后,觉得儿子花这个钱还是蛮值的,然后每个月又追加了五十块钱的生活费,每个月共给叶承天八十块,而且是让陈有粮每个月都送的。
叶首长神情突然一变,瞪向二儿子:“你没交过生活费吗?”
二儿子在不知道谁付钱的情况下,怎么能心安理得吃上中学的弟弟的饭,还吃了小半年?
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叶承泽摇摇头,“我以为……”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他知道小天零花钱多,再说亲兄弟互通有无,反正他有的,也愿意给小天…… 可现在,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叶首长心里犯嘀咕:二儿子没结婚,自己养着也应该…… 可不对啊,大儿子出去工作后就没再要过他的钱,就结果出了了一笔钱。
可为什么二儿子工作了,还要靠弟弟养着?
果然家里最没出息的就是二儿子!
他想了想,下个月还得给小儿子多加二十块生活费,总不能让小儿子养着二儿子。
“荒唐!” 叶首长丢下两个字,带着陈有粮离开了。
叶承泽只觉得五雷轰顶,垂头丧气地抬头问马春梅:“我是不是很过分?”
马春梅想了想说:“可能是你工资太低了吧……”
这话,比任何指责都更扎心。
劝了还不如不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