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羊毛的初步成功,让陈野信心大增。他深知,光有技术还不够,必须有稳定的原料输入和产品输出渠道,才能形成良性循环。内部集市只是维持生存,要想发展,甚至反过来卡周扒皮的脖子,就必须打通对外商贸。
而打通商贸,需要本钱。眼下最能快速变现的,就是那几匹缴获的战马和俘虏口中的情报。
下午,陈野让赵虎把那个马匪小头目提了出来。这家伙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被辣椒面折磨得不轻,眼睛红肿,不停流着眼泪鼻涕,早已没了昨日的凶悍,只剩下狼狈和恐惧。他被绑着扔在破庙角落,旁边还有两个被同样处置的普通马匪。
陈野没坐椅子,直接蹲在那小头目面前,手里掂量着几块从集市上换来的、还算光滑的小石子,脸上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痞赖表情。
“叫什么名字?”陈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小头目梗着脖子,还想硬气一下,但一接触到陈野那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目光,以及旁边虎视眈眈、握着木棍的赵虎,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瓮声瓮气地回答:“黑……黑虎。”
“黑虎?名字挺唬人。”陈野嗤笑一声,拿起一块石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知道为什么单独把你提出来吗?”
黑虎眼神闪烁,不敢看陈野。
“因为你是领头的,知道的肯定比旁边那两个废物多。”陈野把石子抛起又接住,“我现在问你话,老老实实回答,有你的好处。要是敢耍花样……”
他话音未落,手腕一抖,那颗石子“嗖”地飞出,精准地打在旁边一个正偷偷想挪动身体的普通马匪膝盖上。
“哎哟!”那马匪惨叫一声,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黑虎吓得一哆嗦,看向陈野的眼神充满了惊惧。这县丞手法刁钻,力道十足,绝不是普通的文弱书生!
“看见没?”陈野拍拍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了只苍蝇,“老子没什么耐心。说吧,黑风寨现在什么情况?寨子里有多少人?多少匹马?谁当家?粮食储备怎么样?”
黑虎咽了口唾沫,感受着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和眼睛的酸涩,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回……回大人!寨子里现在……连老弱妇孺算上,大概七八十人。能打仗的……原本有四十来个,这次折了七八个在您这儿……马匹本来有五十多匹,也丢了好几匹……当家的是我们大首领,叫座山雕,二首领是……是俺。”
他偷偷抬眼看了下陈野,继续道:“粮食……粮食也不多了。这年头,商队少,附近村子也穷,抢不到多少东西。这次来云漠县,也是听说……听说这边好像有点粮食,才想着来捞一把……”
陈野静静听着,脑子飞快转动。黑风寨人数不多,内部也有生存压力,并非铁板一块。这就有操作空间了。
“座山雕为人怎么样?对你们如何?”
黑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大首领……手段狠,分东西也……也不太公平,好的都紧着他自己和几个亲信。”
陈野心里有数了。他站起身,对赵虎说:“给他们点水喝,别渴死了。”然后又蹲下来,看着黑虎,语气带着点诱惑:“黑虎,想不想以后天天吃饱饭?”
黑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野。吃饱饭?这是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人最朴素的愿望。
“跟着我干。”陈野指了指外面,“看见我们云漠县没?虽然现在破,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们黑风寨那日子,朝不保夕,有什么奔头?归顺我,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们这些人,以后就是云漠县的护院,正规编制,虽然没朝廷饷银,但我保证,只要你们出力,绝对饿不着,干得好,还能有肉吃!”
正规编制?饿不着?有肉吃?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敲在黑虎心上。他看看陈野,又看看旁边虽然破败但明显有了些生气的云漠县,再想想寨子里越来越难熬的日子和座山雕的刻薄,内心剧烈挣扎起来。
“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黑虎声音干涩。
“老子一口唾沫一颗钉!”陈野拍着胸脯,“不过,光你一个人归顺没用。你得帮我,把你们寨子里那些愿意过来的人,都拉过来。至于那个座山雕……如果他识相,我可以给他条活路。如果不识相……”
陈野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冷意让黑虎打了个寒颤。
“你好好想想。”陈野站起身,“想通了,让赵虎告诉我。记住,这是你们黑风寨……也是你黑虎,唯一的机会。”
说完,他不再理会内心天人交战的黑虎,转身走出了破庙。
处理完俘虏的事,陈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几匹缴获的战马。这些都是好马,膘肥体壮,比云漠县那几匹拉车的老马强太多了。留下两匹最好的作为种马和未来“骑兵”的坐骑,剩下的,可以拿去换急需的物资。
“赵虎!”陈野喊道。
“大人!”
“明天,你再跑一趟黑水城。”陈野指着那几匹挑出来的战马,“这次,不换粮食了。带上两匹最好的战马,还有我们这次集市收集到的一些品相不错的皮子和苏芽处理过的那部分好羊毛。”
赵虎一听又要去黑水城,脸瞬间垮了下来,心有余悸:“大人,还去啊?周扒皮他们……”
“这次不一样。”陈野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咱们这次是去卖‘高端货’!战马,在任何地方都是硬通货!他周扒皮压价?你告诉他,这马是咱们云漠县剿匪的战利品!他要是不要,或者价格不合适,你就牵着马回来,老子另找买家!西境又不是只有他黑水城一个地方!”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这次去,姿态给我放高一点!别像个叫花子!咱们现在手里有硬货,腰杆子得挺起来!重点是试探一下,除了周扒皮,黑水城还有没有别的势力,比如……有没有驻军?或者有没有不那么怕周扒皮的商户?”
赵虎看着那两匹神骏的战马,又想了想陈野的话,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是,大人!我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赵虎带着两匹战马和一小批精选的货物,再次踏上了前往黑水城的路。这一次,他的背影少了几分悲壮,多了几分底气。
陈野则继续留在云漠县,一边督促苏芽加快羊毛处理和饼子改良的“研发”,一边指导王老蔫尝试制作更实用的工具,比如改良的纺车部件,或者更有效率的石磨。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组织青壮,利用现有的简陋工具(主要是锄头和木棍),进行一些最基本的队列和协作训练。他知道,守城不能总靠辣椒面,自身的武力必须提升。
日子在忙碌和期盼中过去。相比于赵虎第一次去黑水城,这一次陈野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有战马这张牌,有初步成型的技术,更有刚刚树立起来的威望。
然而,当天色渐晚,赵虎再次牵着那两匹战马,垂头丧气地回到云漠县时,陈野的心还是沉了一下。
“大人……”赵虎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委屈,脸涨得通红,“周扒皮……他们太欺负人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陈野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
赵虎喘着粗气,愤愤道:“我牵着马到了黑水城,直接去找了城里最大的马贩子。那马贩子一看咱们的马,眼睛都直了,连声说好马!可刚要谈价格,周扒皮那个苟师爷就带着人来了!”
“苟师爷怎么说?”
“他说……说咱们云漠县是边陲小县,按规定,无权拥有、更无权私自交易战马!说咱们这马来历不明,要……要没收充公!”赵虎气得拳头紧握,“我据理力争,说这是咱们剿匪的战利品!那苟师爷就阴阳怪气地说,剿匪?就凭咱们云漠县?别是跟马匪勾结,销赃的吧?”
“妈的!”陈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周扒皮,真是无耻之尤!
“后来呢?”
“后来那马贩子也不敢说话了。苟师爷又说,看在我们云漠县不容易的份上,他可以做主,按普通驮马的价格,一匹马换五石黍米……”赵虎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这可是上好的战马啊!在黑市上,换二十石好粮都有人抢着要!他们这是明抢啊!”
“咱们的皮子和羊毛呢?”
“皮子他们挑三拣四,说硝制得不好,只肯给以前一半的价格。羊毛……他们说咱们的羊毛处理过,颜色怪,味道也怪,怕是用了什么邪法,不敢要,怕惹晦气!”赵虎越说越气,“我……我差点没忍住跟他们动手!”
陈野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拍了拍赵虎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不怪你,把马牵回去,好生喂养。咱们的货,一样没少带回来吧?”
“没有!他们价格压得太低,我没换!”赵虎梗着脖子道。
“没换就对了!”陈野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冷冰冰的,“周扒皮这是把咱们往死里逼啊。不仅卡咱们的输入,还想断咱们的输出。好啊,真好。”
他眺望着黑水城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他以为这样就能掐死咱们?以为咱们离了他黑水城就活不下去?”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赵虎,你记住今天这委屈。用不了多久,老子会让他周扒皮,跪着求咱们把马卖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