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六月的赫图阿拉,议事大殿内的气氛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热烈。努尔哈赤坐在虎皮椅上,面前摊着两份文书:一份是 “行政衙门设置方案”,一份是 “八旗军事调度新规”。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有女真贝勒,有汉官降将,还有蒙古使者 —— 这是后金建立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讨论 “制度革新”,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努尔哈赤 “从打天下到治天下” 的野心。
此前,后金的政权架构更像 “部落联盟”:行政上靠女真贵族分片管理,军事上依赖八旗各自调度,没有统一的政令与指挥体系。随着地盘扩大到开原、铁岭,人口增至二十余万,这种 “粗放式管理” 的弊端越来越明显 —— 有时女真贵族与汉官对同一事务的处置意见相悖,有时八旗出兵时因粮草分配不均互相推诿,甚至出现过 “蒙古盟友通报军情,却找不到对应衙门对接” 的混乱局面。
“现在咱们不是小部落了,是要统一天下的大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努尔哈赤手指重重敲了敲文书,“今天就定下来,行政要设衙门,军事要定规矩,以后不管是女真、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得按咱们的制度来!”
最先讨论的是行政制度。努尔哈赤采纳了汉官范文程(此时已归附后金,任幕僚)的建议,参考明朝 “六部” 架构,设立 “理政听讼五大臣”—— 由额亦都、费英东等五位资深女真贵族担任,负责处理全国军政大事;同时下设 “吏、户、礼、兵、刑、工” 六房,每房设 “承政” 一人(女真贵族与汉官各半),分别掌管官员任免、户籍赋税、礼仪外交、军事调度、司法刑狱、工程建设。
这个提议刚一落地,就有女真贵族提出异议。正白旗贝勒多铎皱着眉说:“咱们女真的事,凭什么让汉人来管?六房承政用汉人,万一他们通敌明朝怎么办?”
没等努尔哈赤开口,汉官李永芳站了出来:“贝勒爷放心,我等归附大金,早已断了回明朝的念头。再说,六房事务多是户籍、赋税这类细活,汉人熟悉中原制度,用汉人承政,能少走很多弯路。而且每个承政都有女真贵族监督,何来通敌之说?”
努尔哈赤点头附和:“李永芳说得对。用汉人不是不信任女真,是为了把事办好。以后不管是女真还是汉人,只要有本事,就有官做;只要忠心,就有赏赐。” 他当即拍板:六房承政中,吏、兵二房由女真贵族担任,户、刑二房由汉官担任,礼、工二房由女真贵族与汉官共同担任,既保证了女真的主导权,又发挥了汉官的优势。
行政制度定下来后,众人又转向军事制度。此时后金八旗虽有 “共议军机” 的传统,但出兵时往往各旗自行其是,缺乏统一指挥 —— 萨尔浒之战时,就曾出现过代善的红旗军已发起冲锋,阿敏的蓝旗军还在准备粮草的情况。努尔哈赤决定,在八旗之上设立 “都元帅” 一职,由自己亲自担任,总揽军事大权;同时规定,凡出兵超过一旗兵力,必须由 “都元帅” 下达调令,各旗贝勒需按调令时间、地点集结,不得擅自行动。
为了防止八旗贝勒权力过大,努尔哈赤还制定了 “军功考核制”:每次战后,由 “理政听讼五大臣” 共同核算各旗战功,根据斩杀敌兵、缴获物资的数量论功行赏,避免贝勒们因私怨争抢功劳;同时规定,八旗士兵的粮饷由后金统一发放,不再由各旗贝勒自行筹集,从根本上切断了贝勒与士兵的人身依附关系。
正黄旗贝勒皇太极对此十分赞同:“以前各旗自己筹粮,富的旗士兵吃得饱,穷的旗士兵饿肚子,打仗时自然没力气。现在统一发粮,大家待遇一样,打仗时才能一心向前。”
除了行政与军事制度,努尔哈赤还完善了司法制度。他下令颁布《后金律》,明确规定 “杀人者死、偷盗者鞭刑、诬告者反坐”,同时特别注明 “女真、汉人、蒙古人犯法,一体治罪”,打破了此前 “女真贵族犯法可从轻处置” 的惯例。为了让百姓了解律法,他还让工匠将《后金律》刻在木牌上,立在各城门口,供百姓随时观看。
七月初,新制度正式推行。赫图阿拉城内,六房衙门的牌子相继挂起,汉人承政范文程在户部房内忙着登记户籍,女真贵族额亦都在兵部房内调度军队,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城外的练兵场上,八旗士兵统一穿着红色号衣,听着统一的号角声操练,再也没有出现过各旗散漫的情况。
最让百姓安心的是司法制度的完善。开原城外,一名女真士兵因抢夺汉人农户的鸡被抓,按《后金律》应处以鞭刑五十。有人向努尔哈赤求情:“不过是一只鸡,何必这么较真?” 努尔哈赤却摇头:“律法面前,没有大小。今天抢一只鸡不罚,明天就敢抢一座城。只有人人遵守律法,天下才能太平。” 最终,那名士兵被当众鞭刑五十,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新制度的推行,很快收到了成效。七月中旬,后金准备进攻沈阳,努尔哈赤下达调令后,六旗兵力在三日内全部集结完毕,比以往快了整整两天;户部房仅用十天,就统计出开原、铁岭一带的粮食储备,为军队提供了精准的粮草支持。汉官范文程在向努尔哈赤汇报时说:“如今政令统一,军心齐整,百姓安定,正是进攻沈阳、辽阳的好时机。”
而此时的明朝,行政与军事制度早已腐朽不堪。辽阳的熊廷弼虽有治军之才,却因受到东林党与阉党的双重排挤,政令难以推行;沈阳的贺世贤虽为总兵,却连麾下将领的粮饷都无法按时发放,军队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一边是制度革新、蒸蒸日上的后金,一边是制度僵化、内耗严重的明朝,双方的差距在天启元年的夏天,变得越来越明显。
天启元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努尔哈赤站在赫图阿拉的城墙上,望着远处操练的八旗士兵与忙碌的衙门官员,心中充满了底气。他知道,行政与军事制度的完善,不仅巩固了后金的政权,更让后金具备了与明朝长期抗衡的实力。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率领这支制度完善、士气高昂的军队,拿下沈阳、辽阳,将整个辽东纳入后金的版图 —— 一场决定辽东命运的大战,已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