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四的苏子河畔,辽东总兵李如柏率领的两万五千南路军,正沿着河谷缓慢前行。这支从清河堡出发的队伍,本就因 “粮草短缺、士兵厌战” 行军迟缓,如今又接到杨镐 “暂停进军,原地待命” 的指令,更是人心浮动。李如柏勒住战马,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眉头紧锁 —— 自出兵以来,他就对这场战役心存疑虑,如今西路、东路、北路军接连溃败的消息传来,他更是打定了 “绝不出战” 的主意。
李如柏出身将门,父亲李成梁曾镇守辽东三十年,对女真部落的战力深有体会。他比谁都清楚,南路军看似有两万五千人,实则半数是未经训练的乡勇,连战马都因缺粮瘦得皮包骨头,根本不是后金八旗军的对手。此前之所以按计划进军,不过是碍于 “朝廷军令”,如今三路大军溃败,他正好借 “保存实力” 的名义撤军。
“总兵大人,探马来报,后金大军已从尚间崖向咱们这边进发,距离不到五十里!” 一名亲兵慌张地跑来报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李如柏心里咯噔一下,虽早有撤军之意,却没料到后金来得这么快。他强作镇定,召集麾下将领商议:“如今三路大军已败,我军孤军深入,若与后金交战,必败无疑。不如趁后金尚未抵达,即刻撤军,退回清河堡,再做打算!”
将领们本就无战心,听李如柏这么说,纷纷附和。只有一名副将犹豫道:“大人,若不战而退,朝廷追责下来,咱们如何交代?” 李如柏瞪了他一眼:“若战死在这里,连交代的机会都没有!朝廷若追责,我一力承担!” 说罢,他当即下令:“全军即刻撤军,沿原路返回清河堡,若有掉队者,自行负责!”
明军士兵早已无心恋战,接到撤军命令后,如蒙大赦,纷纷扔掉沉重的武器和粮草,只顾着埋头逃跑,队伍瞬间乱成一团。李如柏骑着战马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生怕后金骑兵追上来,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南路军的撤退,竟成了一场毫无秩序的溃逃。
而此时,努尔哈赤率领的后金大军,其实还在尚间崖附近清理战场。所谓 “后金向南路军进发” 的消息,不过是后金探马故意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 “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努尔哈赤得知李如柏已率军撤退的消息时,不禁哈哈大笑:“李如柏乃李成梁之子,却无其父之勇,听闻我军来,便吓得望风而逃,明朝无人矣!” 他本想下令追击,却被皇太极拦住:“父汗,南路军已逃,若追击,恐耽误回师时间。如今萨尔浒之战已胜,不如先回赫图阿拉休整,再图后续进攻。”
努尔哈赤点头同意,放弃了追击的念头,率领大军返回赫图阿拉。这场历时四天的萨尔浒之战,最终以明朝南路军的不战而退画上句号。
三月初五,努尔哈赤回到赫图阿拉,立刻下令清点此战的战果:明军西路军三万、东路军两万(含朝鲜援军)、北路军两万五千,共计七万五千人溃败,其中战死五万余人,被俘一万余人,缴获战马两万余匹、武器十余万件、粮草数十万石;而后金仅伤亡不到三千人,不仅损失极小,还收编了大量明军降兵和物资,实力大幅提升。
消息传到辽阳,杨镐彻底垮了。他看着手中的战报,泪水忍不住流下来 —— 这场他寄予厚望的 “四路出兵”,最终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他知道,自己难逃罪责,主动向朝廷上奏,请求 “革职查办,以谢天下”。而明朝朝廷,在接到萨尔浒之战惨败的消息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万历皇帝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称 “萨尔浒之败,乃大明开国以来未有之耻”,下令将杨镐押解回京,判处死刑(后改为流放),同时任命熊廷弼为新任辽东经略,前往辽东收拾残局。
可此时的辽东,早已不是熊廷弼能轻易收拾的局面。萨尔浒之战后,明朝在辽东的精锐兵力损失殆尽,开原、铁岭等重镇兵力空虚,后金则士气大振,随时可能发起新的进攻。辽东百姓为躲避战火,纷纷逃往关内,原本繁华的辽东大地,瞬间变得萧条起来。
三月中旬,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举行庆功宴,宴请八旗贝勒和有功之臣。宴会上,努尔哈赤举起酒杯,对众人说:“萨尔浒之战的胜利,不仅是咱们八旗军的胜利,更是大金的胜利!此战之后,明朝再也无力阻止咱们统一辽东,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众人纷纷举杯,高呼 “英明汗万岁”,赫图阿拉城内,到处都是庆祝胜利的欢呼声。
这场萨尔浒之战,不仅是后金与明朝之间的一场关键战役,更是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它彻底改变了辽东的局势:明朝从此由攻转守,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而后金则由守转攻,一步步蚕食辽东,为后续攻克开原、铁岭,乃至迁都沈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努尔哈赤站在赫图阿拉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辽东大地,心中清楚:萨尔浒之战的胜利,只是一个开始,他的目标,是整个辽东,甚至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