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一年六月,辽东的夏天格外闷热,嘉班寨的空气却比寒冬还要冰冷。探哨连滚带爬冲进议事厅时,身上的衣服还沾着泥土和汗水,嘴里喊出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满厅首领心头一紧:“报 ——!叶赫部联合哈达、辉发、乌拉,还有蒙古科尔沁别部、锡伯、卦尔察等九部,凑了三万大军,已经过了西拉木伦河,正朝着建州杀来!”
“三万?” 额亦都猛地站起身,手里的铁刀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他们竟然真的凑齐了这么多人!咱们建州满打满算才五千能战之兵,这仗怎么打?”
议事厅里瞬间乱了起来,有的首领说 “不如先退守山林,避避联军锋芒”,有的说 “赶紧派人去请科尔沁部(建州盟友)出兵帮忙”,还有的首领脸色发白,显然是被 “三万大军” 的声势吓住了。
努尔哈赤却异常平静。他慢慢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古勒山的位置停住 —— 三年前他就预判过,这里会是与叶赫联军的战场,如今果然应验了。他拿起木棍,在地图上划出联军的进军路线,声音沉稳得像脚下的土地:“慌什么?三万大军看着多,其实是乌合之众。叶赫部想当盟主,哈达、辉发心里不服,蒙古部落更是为了抢好处来的,他们心不齐,就是一群没头的苍蝇。”
他顿了顿,扫过慌乱的首领们,眼神里的坚定让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咱们不用退,也不用等援兵。古勒山就是咱们的战场,这三万大军,来了就别想走!”
话音刚落,何和礼带着最新的情报匆匆进来:“少主人,探哨摸清了联军的底细:叶赫部出兵八千,是主力;哈达、辉发各出五千;乌拉出三千;蒙古各部加起来七千,大多是骑兵;还有两个小部落各出五百,凑数的。纳林布禄自封联军主帅,现在正带着人慢慢往古勒山赶,沿途还在抢咱们边境部落的粮食。”
“抢粮食?” 努尔哈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就对了,他们人多粮少,肯定撑不了多久。何和礼,你立刻去通知边境的部落,把粮食和牲口都往核心区域运,给联军留一堆空帐篷,让他们抢不到东西,先乱了军心。”
“额亦都,你带三千士兵去古勒山,按咱们之前演练的,在通道两侧的山坡上埋伏好:左边放弓手队,右边放炮队,通道口挖陷阱,铺上草皮伪装,再派五十个士兵假装成逃兵,去联军那边带路,把他们引进通道里。”
“安费扬古,你带一千士兵守在嘉班寨,保护粮仓和族人,要是联军分兵来偷袭,就用咱们修的堡垒挡住,别让他们靠近核心区域。”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首领们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各司其职,匆匆去准备。议事厅里只剩下努尔哈赤一人,他盯着地图上的古勒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打退联军,更是为了让整个女真知道,建州才是辽东的主人。
三天后,古勒山脚下,联军的营帐连成片,像黑压压的乌云压在草原上。纳林布禄坐在主帅大帐里,看着手下送来的 “战利品”—— 几袋发霉的粮食和几匹瘦弱的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派去抢粮的士兵回来报告,边境的建州部落早就空了,别说粮食,连只鸡都没留下。
“努尔哈赤这小子,倒挺精明!” 纳林布禄咬牙骂道,心里却越来越慌。三万大军每天要吃多少粮食,他比谁都清楚,现在抢不到补给,随身携带的粮食顶多撑十天,要是再打不起来,联军自己就会先乱。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喧哗声,一个士兵押着五十个 “建州逃兵” 进来。为首的 “逃兵” 跪在地上,哭着说:“主帅饶命!我们是建州的士兵,努尔哈赤让我们守古勒山,可他只给我们一千人,还不给粮食,我们实在受不了了,才来投奔您!”
纳林布禄眼睛一亮,连忙让人把 “逃兵” 带上来问话。“逃兵” 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建州士兵又饿又怕,根本没心思打仗,还说古勒山的通道里没设埋伏,只要联军一冲,就能轻松拿下。
旁边的哈达部首领孟格布禄有些怀疑:“这些人会不会是努尔哈赤派来的奸细?”
纳林布禄却已经被 “胜利” 冲昏了头,一脚踹开孟格布禄:“你懂什么?没看到他们都快饿死了吗?这是老天爷帮咱们!明天一早,就让这些逃兵带路,咱们直接冲过古勒山,拿下嘉班寨,活捉努尔哈赤!”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纳林布禄就带着三万大军,跟着 “逃兵” 往古勒山的通道走。联军的士兵们又饿又累,一个个无精打采,只有叶赫部的士兵还撑着气势,拿着刀枪往前走。
通道狭窄,三万大军挤在一起,根本没法展开队形,前面的士兵走得慢,后面的士兵催得急,很快就乱成了一团。纳林布禄坐在马上,看着前面的通道,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 这通道也太安静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这时,前面的 “逃兵” 突然不见了踪影。纳林布禄心里一沉,刚想下令撤退,就听到两侧的山坡上响起了号角声 ——“呜 —— 呜 ——”
号角声刚落,无数支箭从山坡上射下来,像下雨一样落在联军中。士兵们惨叫着倒下,通道里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士兵想往后退,有的想往前冲,互相推搡着,不少人掉进了陷阱里,被里面的尖木刺穿身体。
“不好!有埋伏!” 纳林布禄大喊着,想让士兵们稳住阵脚,可混乱已经蔓延开来,根本没人听他的命令。
山坡上,额亦都站在弓手队后面,看着混乱的联军,嘴角露出笑意。他大手一挥,喊道:“放炮!”
几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轰隆” 的炮声震得山摇地动,炮弹落在联军中,炸开一个个大坑,士兵们被炸得血肉模糊,哭喊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联军中的蒙古骑兵想冲上山坡,可山坡陡峭,战马根本爬不上去,反而成了弓手队的活靶子,没一会儿就倒下了一片。哈达、辉发部的士兵本来就不想打仗,看到这架势,纷纷扔下武器,往通道外跑。
纳林布禄看着溃败的联军,心里又急又怒。他拔出刀,砍倒一个逃跑的士兵,大喊:“不许退!谁再退,我就杀了谁!”
可他的吼声根本没用,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逃跑,连叶赫部的士兵也跟着往后退。纳林布禄知道,这场仗已经输了,再留在这儿只会送命。他咬了咬牙,带着身边的几个亲信,跟着逃跑的士兵一起,往通道外冲。
额亦都看到纳林布禄要跑,立刻下令:“骑兵队出击!别让纳林布禄跑了!”
埋伏在通道两端的骑兵队立刻冲了出来,像两把尖刀,切断了联军的退路。逃跑的士兵们被骑兵队追上,要么被砍倒,要么跪地投降,只有少数人侥幸逃了出去。
纳林布禄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的骑兵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他的马突然被绊倒,他从马上摔下来,摔得头晕目眩。眼看骑兵就要追上,他的亲信们拼死挡住骑兵,让他赶紧跑。纳林布禄不敢回头,爬起来,跟着几个残存的士兵,狼狈地往叶赫部的方向逃去。
中午时分,古勒山的战斗终于结束。通道里到处都是联军的尸体和武器,建州的士兵们忙着清理战场,清点俘虏和战利品。额亦都站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激动 —— 这一战,建州以少胜多,不仅打退了三万联军,还俘虏了两千多人,缴获了上千匹战马和大量武器。
他立刻让人把胜利的消息传回嘉班寨。努尔哈赤收到消息时,正在粮仓里查看粮食储备。听了额亦都的汇报,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对着身边的安费扬古说:“怎么样?我就说,这三万大军,不过是乌合之众。”
安费扬古也很兴奋:“少主人英明!这一战,咱们建州算是彻底打出名气了!以后再也没人敢轻易招惹咱们了!”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还没完。纳林布禄跑了,叶赫部还在,这场仗,咱们还要接着打,直到把叶赫部彻底打服,把整个女真都统一了,才算完。”
就在这时,探哨又传来消息:科尔沁部(建州盟友)的奥巴带着一千骑兵赶来支援,已经到了嘉班寨外;明朝抚顺关的李进忠也派人送来消息,说朝廷知道建州打退了九部联军,很是满意,让努尔哈赤 “乘胜追击,稳定辽东秩序”。
努尔哈赤走到议事厅外,望着远处的古勒山方向,心里充满了信心。九部联军的来袭,本是一场危机,却成了建州崛起的契机。这一战,不仅让建州的军威传遍了辽东,还让明朝和盟友更加信任建州。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乘胜追击,彻底解决叶赫部的威胁,为统一女真的大业,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而在逃亡的路上,纳林布禄看着身边残存的几十个人,心里充满了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三万大军竟然会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快。他知道,经此一战,叶赫部的实力大损,再也没有能力与建州抗衡了。但他并不甘心,他暗暗发誓,就算拼了叶赫部的家底,也要跟努尔哈赤斗到底 —— 他不能接受叶赫部被建州取代的命运。
一场更大的决战,还在后面等着建州和叶赫部。但此刻的努尔哈赤,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待发的少年,他手握锋利的剑,身边有团结的族人,眼前有清晰的道路,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所有的敌人都踩在脚下,让建州的旗帜,插遍整个女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