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校园七日循环》
第八章:基石
行政楼外的冷风让亢奋的神经逐渐冷却。陆承背后的灼伤经过简单处理,依然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们刚才那场逻辑层面交锋的危险性。
“所以,我们现在知道了通关的方法,”苏芮靠在一个废弃的锅炉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平板边缘,“但‘基石’在哪里?没有完整的原件,我们拿什么去‘证明’悖论?”
这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他们手握夜间细则,推演出了破局之法,却缺少最关键的物证——那个承载日与夜规则、作为系统基石的完整原件。
李俊怯生生地开口:“会不会……还在图书馆?那个石室里的书……”
“可能性不大。”沈清辞摇头,脑海中浮现谢寻当时阻止她的场景,“如果他真的是在阻止我们,那说明触碰那个‘表象’原件后果严重。如果他是在提示……那或许意味着,那里并非真正的核心。”
她闭上眼,行政楼、图书馆、教学楼、操场……整个校园的立体构图在脑中缓缓旋转。日与夜,表与里。图书馆是“表”(日)规则的显性源头,行政楼是“里”(夜)规则的藏匿处。两者如同阴阳两极。
“基石……”她喃喃自语,“承载两者,使其共存……它不应该偏向任何一方,它应该处于一个……平衡点,一个交汇处。”
猛地,她睁开眼,目光投向校园的中心区域。“你们还记得那个轮回者最后消失的地方吗?”
林蔓努力回忆:“好像……是图书馆侧面,那片枯败的灌木丛附近?”
“不,”沈清辞眼神锐利,“我指的是更早之前,我们第一次发现他蜷缩的地方。不是在图书馆门口,是在图书馆和行政楼之间,那条连接两栋主建筑的中轴路旁边,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景观亭。”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那条中轴路,恰好连接着代表“日”的图书馆和代表“夜”的行政楼,是校园规划上最核心的对称轴。那个不起眼的景观亭,正位于这条轴线的中心点!
“平衡点……交汇处……”苏芮若有所思,“地理意义上的中心,往往也象征着系统架构的核心节点。”
没有犹豫,五人立刻动身。夜色依旧浓重,但这一次,他们脚步坚定,有了明确的目标。
景观亭比记忆中更加破败。石制的桌凳布满青苔和裂痕,亭盖一角已经坍塌,露出后面那片永恒昏黄的天空。它孤零零地立在道路旁的小丘上,仿佛被时光遗忘。
他们在亭子内外仔细搜寻,敲击每一块石板,检查石柱上的每一道刻痕,却一无所获。这里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空无一物。
“难道猜错了?”林蔓有些泄气。
沈清辞没有回答。她站在亭子中央,闭上眼,摒弃视觉的干扰,全力感受着周围的空间。她的“空间构图”天赋被催发到极致,不仅仅构建形态,更在感知空间中流淌的、那些无形的“规则”轨迹。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以这个亭子为中心,两道无形的、性质迥异的“场”正在缓慢流转、碰撞、交融。一道来自图书馆方向,带着秩序、刻板与压抑;另一道来自行政楼方向,藏着混乱、森严与隐秘。它们在此处达到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
“就在这里。”沈清辞肯定地说,“‘基石’就在这里,但它不是实体书。它可能是一种……能量节点,或者信息锚点。”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石桌中央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陷处。那凹陷的形状,似乎与她脑海中那两道规则场的交汇点完美重合。
“需要钥匙……”她若有所思,“或者,一个正确的‘指令’。”
就在众人思索何为“钥匙”或“指令”时,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掌声,从亭子外的阴影中传来。
啪,啪,啪。
众人悚然一惊,迅速进入戒备状态。
谢寻缓步从一棵枯树的阴影下走出,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他脸上没有任何赞许的表情,掌声也显得毫无温度,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反应。
“精彩的推理,沈清辞。”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你比我想象的,更快触及了核心。”
“你是来阻止我们的,还是来提供‘钥匙’的?”沈清辞直接发问,目光毫不退缩地与他直视。
谢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视线掠过众人,最终落在石桌的凹陷处。“‘基石’记录着这个子系统最初也是最根本的规则。触碰它,意味着直接面对构建这一切的底层逻辑。你们的意识,未必能够承受这种层级的冲击。”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即便找到了地方,接触本身也充满未知的危险。
“不触碰,我们就会在循环中彻底迷失,结局没什么不同。”沈清辞语气坚决。
谢寻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很好。”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虚点。随着他的动作,石桌中央的凹陷处,突然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紧接着,一道由无数细密发光符文构成的光柱,从凹陷中升腾而起,在离桌面一尺高的地方,凝聚成一本半透明的、不断有数据流掠过的书籍虚影。
这正是他们在图书馆石室见过的那本守则原件的形态,但此刻,它更加凝实,光芒流转间,隐约能看到内部交织着金色(日)与暗蓝色(夜)的两股规则洪流。
“这就是‘基石’的投影。”谢寻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你们有十分钟时间。时间一到,投影消散,或者……你们的意识被同化。”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阅读它,理解它,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说完,他向后一步,身形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那本悬浮的、散发着诱人而危险气息的规则之书。
没有时间犹豫。
“苏芮,记录所有数据!”沈清辞下令,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将精神集中,投向那本光构成的书籍。
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书页的瞬间,庞大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那不是文字,而是最本源的规则印记——关于秩序与混乱的定义,关于时间与空间的架构,关于能量与物质的转化……以及,关于这个“七日循环”子系统的完整设计蓝图和那个她早已推测出的、无法调和的逻辑悖论!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脸色瞬间苍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凭借超凡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强行梳理、记忆、理解着这浩瀚的知识。她看到了系统如何试图修补悖论却一次次失败,看到了循环机制的能量流转路径,也看到了那个悖论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存在于整个系统的核心。
苏芮的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滚动,几乎溢出。林蔓和陆承紧张地守护在旁,李俊则敬畏又恐惧地看着那本光书和沉浸其中的沈清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清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负荷。
就在十分钟时限即将到达,那本书的投影开始变得闪烁不定时,沈清辞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脱离了与规则之书的连接。她大口喘息着,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明悟。
“我明白了……全部。”
光书投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破碎的泡沫般消散无踪,石桌恢复原状,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清辞,你没事吧?”林蔓连忙扶住她。
沈清辞摇摇头,站稳身体,她的目光扫过同伴,最终望向教学楼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早读铃声——新的一天,或者说,新的循环,似乎又要开始了。
“基石”的奥秘已被揭开,系统的致命弱点清晰无比。他们掌握了通往终局的钥匙。
然而,沈清辞脑海中却盘旋着谢寻最后那句话——“做出你的选择”。
他只是让他们阅读和理解,并未要求他们如何做。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是单纯地在考试中揭露悖论,通关离开?还是……有更深层、更危险的选项?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虚假的天空。毕业考试的钟声,似乎已在耳边敲响。但这场考试,或许从一开始,考官期待的,就不是一个标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