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军区总司令部。
“你说什么?查无此人?”
总司令听着电话里的汇报,声音都高了八度。他看了一眼旁边坐立不安的秦刚,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吼道:“全国的医学院、研究所,所有沾边的单位,都查了?一个叫许念的,在册的,一个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恐:“报告司令,都查了三遍了。有几个重名的,年纪和身份都对不上。我们还扩大了范围,连护士学校和赤脚医生培训班都没放过,还是……没有。”
总司令挂了电话,脸色有点难看。他看着秦刚,干咳了两声,试图挽回局面:“这个……秦老啊,您看,会不会是您这位弟子比较低调,没在单位留档?”
秦刚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水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低调?低调到查无此人?她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一个“国宝级”专家,被一封电报从被窝里拽出来,火急火燎地上了飞机,结果被告知,他那个惊天动地的“关门弟子”,根本就是个幽灵。
秦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总司令的鼻子骂开了:“胡闹!简直是拿国之大事当儿戏!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们也敢信?还‘塞壬’病毒?还乌头碱?我看就是那个叫周牧远的臭小子,为了骗经费骗设备,编出来的鬼话!我要回去!马上!”
“秦老,秦老您消消气!”总司令一个头两个大,赶紧上前安抚,“飞机都飞一半了,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再说,周牧远那小子虽然混账,但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他敢用这种事开玩笑,我第一个枪毙了他!”
“我不管!”秦刚牛脾气上来了,谁也拉不住,“反正我没有叫许念的徒弟!到了地方,要是让我发现是假的,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总司令没辙了,只能陪着笑脸,心里把周牧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与此同时,东北,731营地。
周牧远看着手里的加急电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了?”高德明凑过来,一脸好奇。
周牧远把电报递给他。高德明接过来一看,乐了:“秦老头在飞机上就炸了?还说你是骗子?哈哈哈,老周,你这回玩脱了吧?凭空给人家塞个徒弟,人家不认啊!”
周牧远没理会他的幸灾乐祸,眼神里透着一股凝重。
秦刚不认徒弟,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查无此人”,这四个字,却像一根针,扎进了他心里。
他早就觉得许念的来历不简单。一个对现代医学信手拈来,连笔记都用简化字和外文标注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他派人查过,得到的结果是许念的档案在一次火灾中被烧毁了,只剩下零星的户籍信息。当时他没有深究,只当是意外。
可现在,连总司令部都查不到她的根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外”能解释的了。
“老高,派人,再去一趟许念的老家红星公社。”周牧远的声音很沉,“这次,不要只查档案。去问,一个一个地问。从她小时候的邻居,到公社的干部,所有跟她有过接触的人,都问一遍。我要知道,她从小到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德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老周,你怀疑……”
“我谁也不怀疑。”周牧...远打断了他,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实验帐篷,“我只是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在援军到来之前,我必须保证,我们内部,万无一失。”
高德明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周牧远拄着拐杖,站在原地,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不安。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外部的敌人,而是来自内部的未知。他望向那个帐篷,许念的身影在灯光下忙碌着,熟悉又陌生。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其实一无所知。
实验帐篷里,许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经过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奋战,土法提纯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成了!”陈教授举着一个由酒瓶改造的容器,激动得满脸通红。容器底部,沉淀着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结晶体。
“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许念用玻璃棒蘸了一点结晶,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虽然纯度还是不够,里面含有其他生物碱,但毒性已经大大降低。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跟稳定剂同归于尽了。”
刘主任也凑过来,看着显微镜下的图像,一脸兴奋:“也就是说,这东西……能用了?”
“能用,但要慎用。”许念的语气很谨慎,“它现在更像是一把双刃剑,能杀敌,也可能伤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在人身上。我们现在最大的希望,还是等秦老他们来。”
提到“秦老”,许念心里有些打鼓。周牧远给她凭空捏造的这个身份,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收场。
她正想着,帐篷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飞机!是飞机!”
“援军到了!京城的专家到了!”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士兵们冲出帐篷,朝着天空挥舞着手臂,欢呼声此起彼伏。
一架大型运输机,在营地外的临时跑道上缓缓降落。舱门打开,第一个走下来的,却不是什么专家,而是一队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的防化兵。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探测仪器,如临大敌般地散开,在飞机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紧接着,几个同样穿着防护服,提着银色金属箱的人快步走下舷梯。
为首的,正是气冲冲的秦刚。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周牧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隔着防护面罩,声音都嗡嗡作响:“周牧远!你给我滚出来!”
周牧远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迎上去。高德明想跟过去,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秦老,一路辛苦。”周牧远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少跟我来这套!”秦刚指着周牧远的鼻子,要不是隔着手套,几乎就要戳到他脸上了,“我那个‘关门弟子’呢?那个捅了天大篓子的许念呢?让她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冒充我秦刚的徒弟!”
他的声音又大又冲,周围的士兵和专家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我就是许念。”
众人回头,只见许念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她没穿防护服,只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带着熬了两天两夜的疲惫,但眼神却清澈明亮,没有丝毫畏惧。
她走到秦刚面前,不躲不闪地迎着对方愤怒的目光。
秦刚上下打量着她,防护面罩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太年轻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还带着一股草药和化学试剂混合的味道。
“你就是许念?”秦刚的语气里满是怀疑和审视,“就是你,说你找到了‘塞壬’的稳定剂,还用乌头碱做解药?”
“是我。”许念点头。
“胡闹!”秦刚的火气又上来了,“你知道乌头碱的结构有多复杂吗?你知道在没有离心机和层析柱的情况下,提纯生物碱意味着什么吗?你这是在拿人命当儿戏!”
“我知道。”许念的回答平静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以我用了草木灰水解、木炭吸附、分段冷却和多次蒸馏的办法,初步分离出了乌头碱A的结晶体。虽然纯度只有百分之四十左右,但至少,我们可以开始了。”
秦刚愣住了。
他身后的几个专家也愣住了。
这些词,从一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年轻女兵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和冲击力。
“你说什么?”秦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你用的什么方法?”
许念没有重复,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提纯出的样品,还有我的实验记录。秦老可以先看看。东西是真是假,数据不会骗人。”
一个防化兵立刻上前,用专用的镊子接过那个小纸包,放入一个密封的样本盒里。
秦刚死死地盯着许念,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他沉默了几秒钟,猛地一挥手:“走!去实验室!把移动检测平台搭起来!我要亲眼看看,你到底搞出了个什么名堂!”
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一头准备战斗的狮子。
路过周牧远身边时,他脚步一顿,偏过头,从面罩后射出两道锐利的视线:“小子,你最好祈祷她说的都是真的。否则,等我拆穿了你们的骗局,咱们再连本带利,一起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