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证明?
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衣衫半解,发丝凌乱,像一个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和尊严的祭品。
她献上了身体,被斥为交易。
她奉上忠心,被讥为谎言。
她的一切,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成了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什么,去证明那颗连自己都看不清的内心。
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王麟跪在一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引来那尊魔神的注意。
高自在重新靠回椅背,神情懒散,仿佛已经对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兴趣。他只是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晃动着,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浮。
就在卢青媛感觉自己即将在这无声的酷刑中彻底崩溃时,高自在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梦雪。”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随意地喊了一声。
王麟和卢青媛都是一愣。
下一刻,紧闭的正堂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身影,逆着门外的月光,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很高,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精准而有力。
王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脏猛地一缩。
这女人身上穿的,不是仕女的罗裙,也不是婢女的布衣,而是一身漆黑如墨的劲装。
一股冰冷、肃杀之气,随着她的走入,瞬间充斥了整个正堂。
这根本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这分明是一个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罗刹!
女人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堂中,无视了跪在地上的王麟和卢青媛,仿佛他们只是两块碍事的石头。
她停在高自在面前三步之外,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大人。”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任何感情。
“过来。”高自在放下了茶杯,朝她招了招手。
“是。”
梦雪起身,走到高自在身边,静静地垂手侍立。
高自在的目光,终于从茶杯上移开,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他指了指崔莺莺,对梦雪说道:“那个,交给你了。”
梦雪的视线随之投了过去,在那张痴傻空洞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等待着下文。
“你是青楼里出来的,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自命清高的小辣椒。”高自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我把她交给你,你给我好好调教,让她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忘了自己是谁。”
“我要她,以后只会听我的指挥,只会服从我的命令。”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彻底成为我的玩物。”
这番话,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具冲击力。
王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青楼里出来的……调教……玩物……
他用一个从最污秽地方爬出来的女人,去“调教”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明珠!
这是何等恶毒,何等残忍的手段!
卢青媛更是如遭雷击,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叫梦雪的女人,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她终于明白,高自在想要的“证明”是什么了。
他不要她的身体,不要她的奉承。
他要的,是彻底的摧毁和重塑!
他要将一个人的傲骨、尊严、思想、乃至灵魂,全部碾碎成粉末,再按照他喜欢的样子,重新捏合起来!
崔莺莺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现在,这个叫梦雪的女人,就是执行这一切的……工具。
梦雪对高自在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接到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
她只是平静地回答:“是,大人。需要多久?”
“我不急。”高自在摆了摆手,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而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卢青媛。
不,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卢青媛身上,而是穿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卢氏基业。
“卢家主,”他再次开口,这次是对着梦雪说的,却又分明是说给卢青媛听,“从明天起,卢氏所有的账本、库房、人脉、商路,全部对梦雪公开。”
“你,要接受她的监督。”
卢青媛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是要彻底缴了卢氏的械!将卢氏百年来的根基,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一个外人面前!
“大人,梦雪姑娘她的手段……”王麟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让这样一个女人接手卢氏,那卢氏岂不是……
“她的手段,我知道。”高自在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她的手段是狠了点,有时候我看了,都觉得害怕。”
他看着卢青媛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满意地笑了。
“但对付你们这些不老实的世家,正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卢青媛的心上。
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高自在看着垂手侍立的梦雪,用一种吩咐下人去打扫庭院的随意口吻,丢出了最后一句话。
“对了,你有空的时候……”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卢青媛那张绝望而麻木的脸上。
“也顺便调教一下这位卢家主。”
顺便。
调教。
卢青媛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她和崔莺莺,那个疯掉的女人,在这一刻,被画上了等号。
一个是正餐,一个是餐后顺便收拾的点心。
没有区别。
羞辱?愤怒?
不,这些情绪都已经离她远去。
剩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和冰冷。
她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到头来,只换来了“顺便调教”这四个字。
这,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梦雪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卢青媛。
她的目光,冷漠而锐利,像一把手术刀,在卢青媛身上一寸寸地扫过,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质地,判断从哪里下手,才能最快、最彻底地将其分解。
卢青媛在那目光下,感觉自己是赤裸的,透明的。
她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都被那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是,大人。”
梦雪收回目光,再次对高自在躬身领命。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卢青媛浑身发冷。
高自在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行了,都滚吧。王家主,别忘了你该做什么。”
“是!是!大人放心!”王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高自在连连作揖,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正堂。
高自在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后堂走去,似乎准备去睡觉了。
梦雪也动了,她走到崔莺莺身边,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单手就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崔莺莺依旧毫无反应,任由她拖拽着,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转眼间,偌大的正堂,只剩下卢青媛一个人。
她还保持着那个跪地的姿势,衣衫不整,发丝垂落,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门外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高自在消失的方向,又看向梦雪拖着崔莺莺离开的背影。
一个,是掌控一切的魔神。
一个,是执行毁灭的使者。
而她,则是下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证明?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不需要向他证明自己的忠诚。
她需要向他证明的,是自己……有多大的价值,被他捏碎,再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