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高自在是被拖着上朝的。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刚啃完太阳,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抓了现行的二哈。
整个太极殿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文武百官一个个站得笔直,却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他,那感觉,活脱脱就是全班同学都知道你昨天闯了祸,就等你被老师点名。
高自在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上班,上什么班。
大过年的,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李世民今天倒是精神头十足,龙袍穿得一丝不苟,坐在龙椅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朕已经看穿了一切”的从容。
他清了清嗓子,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昨日之事,想必诸位爱卿都已听闻。”他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话音刚落,下面立刻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以魏征为首的一帮老臣“噗通”一下就跪了一地。
“陛下!天降示警,非同小可!臣恳请陛下下罪己诏,以安天心,以慰民心!”
“臣等附议!”乌压压跪倒一片,口号喊得震天响。
高自在站在那儿,鹤立鸡群,困得直晃悠。
来了来了,保留节目,遇事不决罪己诏。这帮人是懂怎么甩锅的,反正不管出什么事,皇帝先认个错总没错。
李世民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他甚至都没有让众人平身,只是把视线转向了杵在人群里打瞌睡的高自在。
“高自在。”高自在一个激灵,醒了。
“臣在。”
“你,给诸位爱卿讲讲。”李世民发话了。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高自在身上。
有愤怒的,有好奇的,有不屑的,还有纯看热闹的。
高自在整了整自己皱巴巴的官袍,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大殿中央。他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新年好啊。”
一句话,把满朝文武都给干沉默了。魏征的脸都黑了。
“昨日之事呢,其实很简单。”高自在完全无视了众人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是什么天狗食日,那叫日食。就是说,咱们脚底下这块地,它的确是个大球球。”
“噗!”一个武将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赶紧憋了回去,脸都涨红了。
“天上的月亮呢,也是个球球,比咱们小点。它呢,绕着咱们这个大球球转。然后天上还有个太阳,是个超级大的火球球,咱们都绕着它转。”高自在用手比划着,活脱脱一个幼儿园老师在给小朋友上启蒙课。
“昨天发生的事,就是月亮那个球,不小心跑到了咱们和太阳那个球的中间,挡了一下光。就这么简单。一场天体级别的交通意外,追尾了属于是。跟老天爷生不生气,陛下德行好不好,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
一个白胡子老御史忍不住了,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指着高自在的鼻子。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天圆地方,乃是圣人古训!大地若真是球体,我等脚下的江河湖海,岂不早就流光了!”
高自在掏了掏耳朵。
“老大人,你拿个橘子,在上面滴一滴水,你看那水会不会掉下去?一个道理嘛。万有引力都不懂的田舍翁,我如何向你解释天体运转啊?”
“你!”老御史气得胡子乱颤。
高自在懒得理他,他知道跟这帮人讲物理等于对牛弹琴。
他看向龙椅上的李世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科普工作已经做完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然后抬手虚按。
“众卿平身吧。”等所有人都站起来,他才缓缓开口,但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高自在所言,便是朕的意思。从今日起,昭告天下,昨日之象,名为日食,乃天文运转之常理,非神怪之说。”
“陛下,万万不可!”魏征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陛下!天人感应之说,乃历朝历代维系君权神授之根本!您今日说日食与德行无关,那明日若是再有彗星袭月,荧惑守心,又该如何解释?若百姓不再敬畏上天,那他们还会敬畏身为天子的您吗?”
好家伙!高自在心里给魏征点了个赞。这才是顶级杠精啊!不跟你辩论科学,直接跟你谈政治影响,谈统治根基。
这一下,直接把问题上升到了皇权合法性的高度。所有大臣都紧张地看着李世民,这道题,可比刚才那个难多了。
李世民却笑了。
“魏卿多虑了。”他站起身,在大殿之上来回走了几步,帝王的气势展露无遗。
“朕之权柄,来自于扫平天下,安靖四海;来自于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来自于开疆拓土,扬我大唐国威!而不是来自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命’!”
他的话掷地有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朕的德行,要由天下万民来评判,要由后世史书来评判!区区一个天象,它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评判朕?”
霸气!高自在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这逼装的,满分!这才是千古一帝该有的格局。
魏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李世民已经跳出了他的逻辑框架,用更高的维度,降维打击了。李世民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老天爷这次虽然不是来示警的,但却是个提醒。”
众人又把心提了起来。李世民的表情变得凝重。
“高自在,你接着说。”
高自在立刻会意,往前一步,朗声说道:“臣夜观天象,哦不,是经过严密计算,得出结论。贞观六年,也就是今年,九月,河南道将有特大水患,泛滥之广,波及数十个州府,数十年未有!”
轰!这个消息,比刚才的“地球论”还要劲爆。
整个朝堂当场就炸了。
刚才还在纠结天是不是圆的,地是不是方的大臣们,此刻全都傻了。
河南道,水患?还特大?这可比天狗食日要命多了!
李世民抬手,压下了所有议论声,然后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朕旨意!其一,由中书省拟稿,将日食之原理,以最浅白之文字,昭告天下,破除愚昧迷信!此事,高自在协同办理。”
“其二,命工部即刻起,组织人手,前往河南道各州府,勘察河道,加固堤坝,疏通水路!所需钱粮,户部全力支持!”
“其三,命兵部调派附近府兵,随时待命,一旦水患发生,立刻投入救灾,转移百姓!”
“其四,着令河南道各级官吏,自即日起,将防治水患作为头等大事!若有懈怠者,玩忽职守者,朕绝不轻饶!”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决,不带一丝犹豫。整个朝堂的氛围,瞬间从玄学辩论会,切换到了战前总动员。
大臣们都懵了。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前一秒还在讨论皇帝要不要写检讨,后一秒怎么就开始搞防汛总动员了?
看着下面一脸呆滞的文武百官,高自在心里乐开了花。
这就叫专业。什么叫降维打击?这就叫降维打击!你们还在纠结老天爷的心情,我们已经开始做灾害预案了。
李世民处理完所有事情,才重新坐回龙椅,最后看了一眼高自在。
“河南道水患之事,若有差池……”
高自在立刻接话,咧嘴一笑。
“陛下放心,要是九月河南道风平浪静,一滴多余的雨都没下,您不用多说,臣自己找根绳子去宫门口那棵歪脖子树上挂着,给您助助兴。”
李世民被他逗得哼了一声,没再多说。
散朝之后,高自在伸着懒腰往宫外走,感觉两辈子的班都在今天一天上完了。
刚出宫门,就被人堵住了。
“高都督,请留步。”
高自在回头一看,得,是魏征。
这老头,出了名的能喷,人称大唐第一喷子。高自在立刻摆出一副准备挨训的架势。
“魏公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