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这一跪,力道千钧。
整个太极殿,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世民手里的瓜子没拿稳,哗啦啦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石化了,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道长,又看看那个站在原地一脸懵逼的年轻人。
什么情况?
大唐第一神算,钦天监的扛把子,皇帝面前的红人,就这么给一个二十出头的都督跪下了?还要拜师?
这世界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高自在本人更是感觉头皮发麻。
卧槽?
玩这么大?
拜师?大哥你都多大岁数了,胡子一大把,我叫你爷爷都绰绰有余。
你给我跪下拜师,我是不是活腻了?嫌自己命太长?
“别别别,李监正,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高自在赶紧上前一步,想把李淳风扶起来。
开玩笑,受了这一拜,他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可李淳风铁了心,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态度虔诚无比。
“大道无先后,达者为师。高都督的算学,已臻化境,乃贫道生平未见之真学!若不能拜入都督门下,聆听教诲,贫道此生必将抱憾终身!”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对学术的狂热。
高自在一个头两个大。
我教你?我教你什么?从阿拉伯数字1234开始教吗?等你学会了加减乘除,我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再等你搞明白什么叫函数,什么叫微积分,我高某人的棺材板都烂透了。
“李监正,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高自在连拉带拽,总算把这固执的小老头从地上弄了起来。
“不是我不教你,”高自在清了清嗓子,决定快刀斩乱麻,“而是基础不对,没法教。”
他指了指李淳风怀里揣着的那张纸。
“我写的那些符号,您老认识几个?最基础的计数符号咱们都用的不是一套,我怎么教你更复杂的抽象代数?这不等于让一个刚学爬的孩子去跑马拉松吗?根基不稳,起万丈高楼,是会塌的。”
这番话合情合理,李淳风虽然满心不甘,却也无法反驳。
他连高自在写的是什么都看不懂,又谈何学习呢?
一时间,这位道长脸上写满了失落。
高自在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是个纯粹的学者,自己刚才装逼确实有点用力过猛了。
不过……被这老道士一搞,他感觉自己沉寂多年的数学之魂,好像真的被点燃了。
光防守多没意思,显得我跟个题库一样。
得主动出击,彻底把他们打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知识的壁垒。
“咳。”高自在干咳一声,整个人的气场又变了。
“不过,李监正倒是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致。”他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欠揍的笑容。
“你来我往,才叫切磋。刚才那两题,不过是热身。现在,轮到我出题了。”
满朝文武精神一振。
还有后续?
李淳风也抬起头,重新燃起了希望。
“请都督赐教!”
“刚才那些,又是线性代数,又是抽象代数的,对你们来说太超纲了。”
高自在摆摆手,一副“我为你们着想”的表情。
“这样吧,为了让你们能看懂题目,我就仿照《九章算术》的体例来出题。放心,题目你们肯定都看得懂。”
他这话一出,魏征、房玄龄等几位大学士都松了口气。
《九章算术》好啊,这个我们熟!
高自在踱步回到案几前,重新拿起一支笔。
“诸位,听好了。第一题,仿《九章算术》方田体例。”
他提笔在纸上书写,嘴里念道。
“今有曲线,自点(甲,甲)始,循‘纵方等于横幂’之律,至点(三,九)而止。若以横轴为底,纵轴为高,围此曲线、横轴及竖线(x等于三)成一‘曲边梯形’,问此形之积几何?”
写完,他还在旁边贴心地加上了注解。
“注:‘纵方等于横幂’,即函数 y 等于 x 的平方。此题,即求定积分,从零到三,对x的平方进行积分。”
整个太极殿,鸦雀无声。
大臣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那张纸。
字,他们都认得。
曲线,懂。点,懂。三,九,都懂。梯形,也懂。
可为什么这些字组合在一起,他们就一个字都看不懂了呢?
什么叫纵方等于横幂?
什么叫曲边梯形?
还有那个注解,什么函数,什么定积分,这都是哪国黑话?
高自在完全不理会他们呆滞的表情,继续写第二题。
“第二题,仿《九章算术》勾股体例。”
“有曲线上一点 甲,其横为 二,纵为 四,且曲线循‘纵方等于横幂’之律。今过此点作曲线之‘切线’,问此切线与横轴夹角之‘正切’几何?”
他又在旁边写下注解。
“注:‘切线’,指与曲线仅交于此一点的直线。‘正切’,即切线斜率。此题,即求函数 y 等于 x 的平方在 x 等于二处的导数。”
写完,高自在将笔一扔,拿起两张写着题目的纸,环视全场。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嚣张的语调宣布。
“好了,题目就在这里。诸位大人,包括李监正,谁能解出这两道题,我高自在,当场认他做爹,悉听尊便。”
整个朝堂炸了锅。
认爹?
这也太狂了!
但狂归狂,没人敢接茬。
因为他们连题目都看不懂,怎么解?
李世民早就坐不住了,他走下龙椅,快步来到高自在面前,一把夺过那两张纸。
他低头仔细看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高爱卿,这……这字朕都认得,怎么连在一起,朕就一句都读不通顺了?”
李世民是真的懵了。
什么纵方横幂,什么曲边梯形,什么切线正切,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高自在凑到皇帝身边,小声解释道:“陛下,这第一题,臣称之为‘定积分’,属于常积分的一种。是用来算不规则图形面积的。”
“第二题,臣称之为‘微积分’,是用来研究变量变化快慢的。”
“总之,”高自在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故作高深的口吻总结。
“陛下您只要明白,这玩意儿,它很难。非常难。比刚才那三道题加起来,还要难上十倍不止。”
“这……这能算出来?”李世民表示怀疑。
“能算,当然能算。”高自在拍着胸脯保证,
“不过,此题耗费心神极大,非在这朝堂之上片刻可解。请陛下恩准臣回家演算,待算出结果,再呈给陛下御览。”
他心里想的是:淦,装逼装过头了。题目本身不难,难的是怎么把黎曼和与极限思想,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写出来。
这工作量可不小,得回家好好编一编。
李世民盯着高自在看了半天,确定他不是在信口开河。
他大手一挥。
“行了行了,别在朕面前耍宝了。”
“滚吧,赶紧滚回去给朕算!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答案!算不出来,朕唯你是问!”
“遵旨!”
高自在如蒙大赦,行了个礼,拿着自己的“天书”,在满朝文武复杂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太极殿。
身后,李淳风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反复念叨着。
“曲边梯形……切线……微……积分……”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