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园的某个角落,一栋不起眼的高楼上,大唐皇帝李世民正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楼下的一切。
酒是好酒,诗也是好诗,就是那个作诗的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当那句“盼着锅贴趁热夹”传上来的时候,李世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他身边的内侍连忙递上毛巾,大气都不敢喘。
“混账东西。”李世民擦了擦嘴,脸上却全是笑意。
他对高自在这个混蛋的了解,远超下面那群才子佳人。
这小子每次搞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幺蛾子之前,总要先来点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垫垫场子,这是他的个人特色,不得不品尝。
很快,一张张抄录好的诗稿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皇帝面前。
李世民先拿起那首《冬日趣话》,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好笑。
他摇头晃脑地念着,仿佛自己也是那个村头二傻子。
然后,他翻到了后面。
……
七首。
整整七首。
李世民的表情从看乐子,逐渐变得严肃,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他不是没见过高自在的才华,当初那三步三首的绝活,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可今天这是什么?七步七首?这混蛋是把诗词当大白菜批发吗?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这小子,莫非真是老天爷不长眼,错把文曲星和扫把星的魂,硬塞进了一副皮囊里?这反差也太大了。
他又翻到了最后两首。
读完第一首,李世民就觉得后脖颈子发凉。读完第二首,他手里的酒杯都凉了。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李世民反复咀嚼着这句诗,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这混蛋还跟自己吹牛,说他去森口拼命。
当时只当他放屁,现在看来……
莫非这混账东西,是真的去阴曹地府里溜达了一圈,还顺手带了点土特产回来?
“陛下。”
内侍轻柔的呼唤打断了李世民的胡思乱想。
“襄城公主奉旨前来。”
李世民放下诗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瞬间恢复了九五之尊的威严。
“宣。”
片刻后,一个身着素白孝服的女子缓缓走入殿中,对着李世民盈盈一拜。
“儿臣参见父皇。”
来人正是襄城公主,李云裳。
“哦?裳儿来了?”李世民的表情柔和下来,“快坐,在父皇这里,不要在乎那些虚礼。”
李云裳依言在旁边的软垫上坐下,身姿端正,一丝不苟。
“父皇,儿臣孝期未满,按礼,不应参加此等宴乐活动。”
“你这孩子。”李世民叹了口气,“就你最守规矩。你的孝期还有多久?”
“回父皇,还剩三个月。”
“三个月……”李世民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时间差不多。”
他看着自己这个长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圣旨都知道了?”
“儿臣知晓。守孝期满,下嫁雍州都督高自在。”李云裳的回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哎呀,苦了你了。”李世民是真的心疼,“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懂事得让为父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你。”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朕其实觉得,你应该学会抗旨。你看看你,端庄守礼,温婉贤淑。再看看那个高自在,无法无天,离经叛道。朕把一盆清水,倒进了一锅滚油里,朕都不知道日后会炸出个什么名堂来。”
李世民一脸痛心疾首,仿佛在为自己女儿的未来担忧。
“你嫁给那个混蛋,朕这心里,疼啊。”
李云裳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儿臣有一事不解,望父皇解惑。”
“说。”
“高都督先前不过一介长史,长史乃辅官,品阶不高。为何……为何能让皇家公主下嫁?”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李世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感觉酒劲有点上头。
“嗯……朕也喝了不少,让朕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捏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眼睛一亮,把面前那叠诗稿推了过去。
“这样吧,空口白话没意思。你看看这几首诗,如何啊?”
李云裳接过诗稿,一首一首地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她的表情越是凝重。
“父皇,这些诗,皆是足以传世的佳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孩儿以为,这应是数人所作。前面七首,风格各异,或孤高,或壮阔,或闲适,已是大家手笔。但这最后两首,阴气森森,鬼气逼人,与前面截然不同。”
“管它是几个人写的。”李世民摆摆手,显得很不耐烦,“你就说,写诗的这个人,有没有才华?”
“父皇,这何止是有才华。”李云裳的评价非常高,“这等才情,当世罕见。不知是下面哪几位大才所作?”
李世民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他伸手指了指那堆诗稿,一字一顿地说道。
“写这些诗的,不是几个人,是一个人。”
“他,就是你日后的夫君,高自在。”
李云裳拿着诗稿的手,停在了半空。
“现在,你再告诉朕。”李世民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问道。
“这个人,有没有才华?”
“自然……”李云裳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你再给朕说说。”李世民指着自己的脑袋,
“这人是不是脑子里有什么大病?放着好好的诗仙不当,非要去当什么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