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宫里就传出了消息。
今日早朝,停了。
这个消息让长安城里等着上朝的文武百官们都愣了一下,随即各种猜测便开始在私底下流传。
而始作俑者李世民,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常服,带着李靖和侯君集,出现在了北衙禁军的大营之中。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几位朝中分量极重的文臣武将被一并请了过来,其中就包括那个以口无遮拦和福将闻名的程咬金。
一群人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看着下方一片开阔的校场,都是一头雾水。
“陛下,您这大清早的,把咱们都薅过来,到底是要看什么宝贝?”
程咬金那个大嗓门,在清晨的微风里格外响亮。
李世民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校场。
众人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然后,所有人都集体沉默了。
校场上,确实有一支队伍正在操练,但那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没有明光铠的寒光闪闪,没有玄甲军的肃杀之气。
那支队伍里的人,穿得花花绿绿,跟彩虹成精了似的。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在进行一些古怪的动作,一会儿卧倒,一会儿匍匐,一会儿又快速地翻滚。
动作倒是干脆利落,可配上那身衣服,实在是太有喜感了。
侯君集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扭头问旁边的程知节:“卢国公,你看清楚了么?那是兵?我怎么瞅着跟城南瓦舍里的戏班子出来踩街一样?”
程咬金更是重量级发言:“戏班子?老侯你太抬举他们了!戏班子好歹还有个唱念做打的讲究,他们这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跟一群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泥猴儿有什么区别?”
几位武将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确实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大唐的军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靖没有笑,他看得更仔细。
他发现这些人虽然衣着古怪,但队列严整,令行禁止,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充满了目的性,绝非胡闹。
“陛下,这就是您所说的……大唐的未来?”长孙无忌作为文臣代表,问得比较委婉。
“没错。”李世民终于开口了,脸上带着一种“就等你们问”的得意,显摆的意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诸位看清楚了,这些,便是朕此行从剑南道带回来的新军。”
“在剑南道,他们不叫府兵,叫常备军。”
“常备军?”李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立刻抓住了核心。
“不事生产,专职训练?”
“药师一语中的。”李世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训练和打仗。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在操练上。”
这话一出,在场的将领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府兵制的好处是节约国家开支,但坏处也很明显,兵员们农忙时要回家种地,训练时间无法保证,战斗力自然会受到影响。
而一支只为了打仗而存在的军队……那战斗力,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可是陛下,”侯君集还是没忍住,
“就算他们是常备军,也不用穿成这样吧?花里胡哨的,上了战场,那不是活靶子吗?生怕敌人看不见自己?”
“问得好。”李世民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标准答案。
“在野共州城外那一战,战场上是什么样子的?”
侯君集想象一下:“硝烟弥漫,喊杀震天,到处都是人,乱成一锅粥。”
“对,乱成一锅粥。”李世民点点头。
“在那种情况下,你穿着一身札甲,我穿着一身札甲,大家都灰头土脸的,你怎么在第一时间分清敌我?你怎么让你的传令兵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你要他找的那个校尉?”
“这……”侯君集噎住了。
“但如果穿成这样呢?”李世民的手指向下方。
“朕只要告诉传令兵,去找那边穿着红色衣服龙骑兵,从左翼包抄。再让另一个传令兵,去找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步卒,进行火力压制。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通过不同的色块,朕就能在混乱的战场上,透过硝烟,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支小队的动向,指挥他们,就像在指挥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
整个点将台,鸦雀无声。
李靖这位军神,脑子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的不是简单的指挥,而是这种模式背后所代表的,一种全新的战争理念!
精细化指挥!协同作战!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当前大兵团对冲的战争模式!
这是降维打击!
侯君集和程咬金这些直肠子武将,也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们还在嘲笑人家是戏班子,结果人家这身行头,竟然是战场上最实用的指挥工具。
“原来……原来是这样……”侯君集喃喃自语,老脸涨得通红。
“好了,衣服的事情看明白了,再带你们看个更好玩的。”
李世民卖关子卖上了瘾,又领着一群人走下点将台,来到校场的一角。
那里,摆放着几门黑乎乎的,比寻常霹雳车小上无数倍的铁疙瘩。
“陛下,这个就是您提到的……火炮?”李靖走上前,仔细地端详着那门炮。
它看起来其貌不扬,炮身浑圆,炮口黑洞洞的,透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
“这玩意儿,真比霹雳车还厉害?”侯君集围着火炮转了一圈,一脸的怀疑。
“就这么个小不点?还没我胳膊粗呢。”
程咬金凑了过来,盯着那黑乎乎的炮管看了半天,然后扭头对李世民挤眉弄眼。
“陛下,俺老程说句不该说的。”
“说。”
“您看这玩意儿,像不像俺们裤裆里那个东西?”
李世民的脸当场就黑了。
长孙无忌扶住了额头,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李靖则是假装在研究炮身上的花纹,根本不往这边看。
李世民瞪着程咬金:“知节,你裤裆里要是长这么个玩意儿,你就是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