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在拿着那张写满了“虎狼之药”的方子,感觉比刚才李世民攥着他胳膊的时候还要命。
手里的纸片,薄薄一张,此刻却重若千斤。
肾阳不足?下元虚亏?
这八个字,就像八座大山,轰隆一下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把他整个人都给压懵了。
高长史纵横剑南,靠的就是一张厚脸皮和一颗强大的心脏。
可现在,他的“肾”出了问题!
这比骂他不要脸还难受!
李世民在一旁,憋得相当辛苦。
他想笑,非常想笑,想当场就拍着大腿狂笑三声,笑他高自在也有今天!
让你小子在朕面前装大尾巴狼!让你小子拿军人特权在朕面前显摆!
报应!这不就是现世报吗!
可他不能笑。
他是皇帝,要有仪态。
尤其是在孙思邈这位世外高人面前,更不能失了分寸。
于是,李世民只能死死地绷着脸,但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和不断抖动的肩膀,已经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狂野。
长孙皇后倒是很给面子,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高自在,然后起身,对着孙思邈盈盈一拜:“有劳先生费心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一缕清风,暂时吹散了诊室里那股尴尬到凝固的气氛。
“夫人客气了,分内之事。”孙思邈点了点头,又转向高自在,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高长史,你这身子骨,自己要上心。切记,色是刮骨刀,莫要贪多。”
“噗……”
李世民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憋住,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闷响。
他赶紧扭过头,用手捂住嘴,装作是在咳嗽。
高自在的脸,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青色,现在又隐隐泛着黑。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灰暗了。
他想反驳,想大声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
可对上孙思邈那洞悉一切的清澈目光,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老头子,眼睛也太毒了!
一行人拿着两张药方,告别了孙思邈,走出了院长室。
一离开那间让人窒息的屋子,李世民就再也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把揽过高自在的肩膀,力气用得极大,与其说是勾肩搭背,不如说是在架着一个犯人。
“高长史啊!真是……没想到啊!”李世民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拍着高自在的后背,“你为国操劳,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肾阳……哈哈哈……肾阳不足!”
高自在被他拍得一个趔趄。
“大人……您小点声……”高自在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走廊里人来人往,虽然没人敢靠近,但那些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投来的好奇目光,已经像一根根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他身上这身原本代表着“特权”和“荣耀”的军服,此刻在他自己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件写满了“肾亏”二字的花裤衩,让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声什么!”李世民义正言辞,脸上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此乃公忠体国之相!是功劳!长史你年纪轻轻,就为我大唐耗尽了心血,我心甚慰,也心甚痛啊!”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那语调,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书先生讲段子。
旁边的人们,一个个低着头,憋笑憋得脸都紫了,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
长孙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自家夫君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模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走上前,轻轻地说道:“二郎,莫要再取笑高长史了。”
“观音婢你不知道,这不是取笑,是关心!”
李世民一脸的“我都是为他好”,他转头对着高自在,语重心长地说:“长史,你的身子,可不光是你自己的,更是我大唐的!你放心,你的病,一定给你治好!”
高自在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多谢大人关心……”
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社会性死亡的是非之地。
好不容易领了药熬到了马车上,高自在刚想上自己的马,就被李世民一把又给拽了过去。
“坐进马车里,咱们君臣之间,要坦诚相待嘛!”李世民笑嘻嘻地拿起那两张药方,仔细对比了一下。
“哎,你看,巧了不是?”李世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药方说道:“皇后这方子里,有几味清肺润燥的药,你这方子里也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这病,根儿上还是有共通之处的嘛!”
高自在已经麻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世民表演。
只听李世民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孙神医也说了,可以一起煎药。既然如此,那就别分开煎药了,多麻烦!回头朕就让下人,把你们俩的药放一个锅里熬!省时省力!”
说罢,李世民一把就抢过了高自在手里的药。
这话一出,高自在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希望。
对啊!一起熬!
到时候谁知道哪碗是谁的?自己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这事儿不就糊弄过去了吗?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了。
李世民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李世民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和认真,“朕得特意交代下去,煎药的时候,一定要把给你加的那几味……嗯,专门补你那点可怜阳气的猛药,给单独分出来!”
他晃了晃高自在的药方,指着上面那几个药名,一字一顿地念道:“尤其是这什么……鹿茸、肉苁蓉、锁阳……啧啧,听听这名字,多有劲儿!这些可千万不能弄混了,得单独给你灌下去!一滴都不能少!”
“朕的爱卿,必须龙精虎猛!”
“回去就交代下张阿难,让他专门住在你府里提醒你来朕这里按时服药。”
“哈哈哈……”
高自在眼前一黑,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靠在车厢壁上,双目无神,生无可恋。
李二凤,算你狠!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开始疯狂地进行自我反思。
肾阳不足?怎么可能!我身体好得很!
不就是让梦雪妹子经常来府里喝喝牛奶,补充一下营养吗?
一周……也就十来次吧?有时候忙了也就五六次。
这算多吗?这不算多吧!年轻人,火气旺,很正常!
这绝对是孙思邈那老头子误诊了!对,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