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重复着这个古怪的名字,眉头紧锁。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不着调?
高自在却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陛下,您就别管叫什么名了,好用就行。”
“那地方,是臣毕生心血之所系,专门用来救死扶伤的。别的不敢说,皇后娘娘这个气疾,虽无法根治,保她此行无忧,问题不大。”
“此话当真?”李世民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星辰,一把抓住了高自在的胳膊,力气大得差点把高自在的骨头捏碎。
“哎哟!陛下,轻点,轻点!臣这小身板可经不住您这么折腾。”高自在疼得龇牙咧嘴,“千真万确!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好!”
李世民松开手,大喝一声,转身就往外冲,那股雷厉风行的劲头,仿佛又要上阵杀敌。
他风风火火地冲回来,把刚刚端起碗,准备再用点早膳的长孙皇后吓了一跳。
“观音婢!”李世民冲到皇后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满脸的兴奋和急切,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郁闷模样。
“二郎,你这是……”长孙皇后有些错愕。
“走!跟朕走!”李世民拉着她就往外走,“朕给你找了个神医!定能治好你的气疾!”
长孙皇后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写满了茫然。
这前前后后才一炷香的功夫,自家夫君这情绪转变也太快了点吧?刚才还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妇,现在就变成了打了鸡血的公鸡。
“二郎,您慢点,妾的衣衫都乱了。”长孙皇后无奈地说道。
“来不及了!”李世民头也不回,脚步飞快,“治病要紧!等治好了你的病,咱们就能一起去野共州了!你想去哪,朕就陪你去哪!你想看朕冲锋,朕就在你面前冲!”
长孙皇后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她原本只是想用这个法子管住丈夫,不让他以身犯险。
却没想到,他绕了一圈,想的却是如何治好自己的病,好让自己能安然地陪着他。
这个男人啊……有时候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爱意,却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人心头一暖。
她不再挣扎,任由李世民拉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很快,一行人换上了便服。
李世民穿了一身锦缎员外袍,扮作一个富商,长孙皇后则是一身素雅的衣裙,像极了富商身边温婉的夫人。
高自在依然是那身骚包的红绿骠骑兵军服,送着帝后二人,坐上了毫不起眼的马车,朝着益州城南而去。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高自在在车外说道。
李世民率先跳下马车,一抬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什么医馆、药庐。
而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建筑群!
这片建筑占地极广,一栋栋楼房方方正正,排列得整整齐齐,中间是宽敞得能容纳数辆马车并行的石板路。
最让他震惊的,是那些楼房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面巨大而光洁的“琉璃”!
阳光透过那些“琉璃”,照得楼内一片通透,亮如白昼。
这哪里是琉璃?就算是皇宫里最珍贵的琉璃器,也不及这窗户的百分之一大,百分之一平整!
用这么大的琉璃当窗户?这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匪夷所思!
长孙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她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却也从未想象过,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建筑。
这里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线条简单到了极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严、整洁与……敞亮。
“这……这里就是你说的医院?”李世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然也。”高自在得意地一扬下巴,“益州第一人民医院,竭诚为您服务。”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他们看到许多穿着统一白色布衣的人,行色匆匆地在楼宇间穿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专注而忙碌的神情。
还有一些百姓,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那敞开的大门。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又那么……新奇。
一行人走进大门,来到一处最为宽敞的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却不显嘈杂。墙上挂着许多木牌,上面用清晰的楷书写着“内科”、“外科”、“骨伤科”等字样,每个牌子下面都有箭头指向不同的方向。
大厅的一侧,摆着一排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几个正在奋笔疾书的吏员。柜台前,百姓们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李世民皱了皱眉,他堂堂大唐皇帝,来看个病居然还要排队?
他刚想发作,却见高自在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大摇大摆地,径直从队伍旁边走了过去。
排队的百姓看到高自在身上那身醒目的军服,非但没有不满,反而主动让开了一些,眼神里带着敬畏和感激。
李世民心中更奇了。
高自在没有去那个长长的队伍,而是走到了柜台最旁边一个单独开设的窗口。那窗口上方,赫然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三个大字:“军人优先”。
窗口后的吏员一看到高自在,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长史大人!”
“嗯。”高自在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挂个号,孙院长的专家号。”
“好嘞!”那吏员二话不说,立刻取出一张纸,刷刷点点写了些什么,盖上一个印章,双手递给了高自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息的功夫。
高自在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递到李世民面前,挤眉弄眼地说道:“搞定。”
李世民接过那张名叫“挂号单”的东西,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又看了看不远处那条丝毫未见缩短的长队,再看看一脸得瑟的高自在,终于忍不住了。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咬着牙问道:“高自在,你为何不用排队?那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何那些人见你插队,竟无一人出言指责?”
这不合常理!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皇帝的认知!
长孙皇后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她同样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高自在闻言,嘿嘿一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身花里胡哨、红绿相间的骠骑兵军服,那表情,要多贱有多贱。
“陛下,不然您以为臣今天为什么非要穿这身出来?”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炫耀的口吻:
“这大热天的,您以为臣不热吗?”
“这叫特权!为大唐流过血的军人,就该有这个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