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差不多睡到了正午时分。
高自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昨天几两酒都不够,对他来说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他正盘算着今天该怎么安排那两个已经被美食彻底腐化的禁军,比如帮他去跑个腿,买点糖葫芦之类的。
就在这时,东府里高士廉的老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长史大人!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个大人物!”
高自在眉毛一挑,有些不悦。
“大惊小怪的,天塌下来了?”
“不不不,比天塌下来还……还吓人!”老管家气都喘不匀,“宫里来的!”
高自在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前厅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刚踏入前厅,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厅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内侍官服,面容白净,没有一丝胡须,神情淡漠,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却让整个厅堂的气氛都凝重了三分。
高自在心里门儿清。
这绝对是李世民身边最顶尖的人物。
那人看到高自在,微微颔首,声音平直得没有半点波澜。
“高长史。”
“呦,张将军!”高自在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高自在心里乐开了花。
这不就是李世民最贴心的那个大内总管吗?
皇帝派了个顶级摄像头过来,还是个能文能武的高级货。
张阿难眼皮都没动一下,直接传达口谕:“陛下有旨,高长史查办剑南道一案,劳苦功高。为协理长史大人,特遣咱家前来,听凭差遣。”
听凭差遣?
这四个字,让高自在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十倍。
他一个箭步上前,热情地握住张阿难的手,把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内侍将军都给整得愣了一下。
“哎呀!张将军!您可真是及时雨啊!”
高自在的嗓门洪亮,充满了真挚的喜悦。
“我正愁呢!这剑南道水深得很,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正缺个像您这样德高望重、能力出众的帮手!快请进,快请进!”
张阿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跟在高自在身后,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此人没有半分惊慌,反倒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要么是蠢到家了,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高自在热情地将张阿难引到那处供奉着师父的雕像前。
他熟练地点上三炷香,对着雕像叩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看到了吧?徒儿没骗您,皇帝老儿真派大官来给我打下手了!”
“您可得保佑我把这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顺便再多拐……啊不,多请几个人才来帮忙!”
“师父啊师父,你若是真的有所感应的话,赶紧把神药赐下来,可不能让皇帝现在凉了,要是皇帝现在凉了,估计可真就天下大乱了。”
“师父,算徒儿求您了……”
张阿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将这些内容荒诞的祷告在了心里。
祷告完毕,高自在回头,笑嘻嘻地看着张阿难。
“张将军,一路奔波,饿了吧?正好,赶上饭点了,咱们一起享用餐食,我让厨房准备点好东西。”
张阿难本想拒绝,但李世民的命令是“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同桌吃饭,无疑是最好的观察机会。
“有劳高长史。”
饭菜很快上桌。
依旧是那的红烧肉和小炒肉,外加一盘翠绿的炒青菜和一锅清淡的豆腐汤。
张阿难看着那两盘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豕肉,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想起了那两个禁军手舞足蹈的描述。
在李世民面前,他当然要表现出不屑,可亲眼见到,闻到这股从未有过的肉香,他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高自在热情地给他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张将军,尝尝!这可是我师门秘传的手艺,保管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张阿难犹豫片刻,还是夹起那块颤巍巍的肉,放入口中。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咸、甜、香,三种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香醇,那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
他吃过御厨烹饪的山珍海味,却从未尝过如此霸道而又直接的美味。
这……这真是那种腥臊难闻的豕肉做出来的?
“如何?”高自在挤眉弄眼地问。
张阿难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又夹起了第二块。
一顿饭,就在高自在的热情招待和张阿难的沉默不语中结束了。
张阿难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吃掉了两碗饭。
饭后,高自在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拍了拍手。
“来人,奏乐,上舞姬!”
很快,几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走了进来。
张阿难刚端起茶杯,看到她们的装束,手就停在了半空。
这些舞姬的穿着,实在是……伤风败俗!
她们的腿上,包裹着一层极薄的黑色织物,紧紧地贴着肌肤,将腿部的曲线勾勒得一清二楚。
脚下踩着一种造型古怪的鞋子,后跟又细又高,走起路来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
衣服则是简单的白衣黑裙,样式前所未见。
一阵奇异的音乐响起,节奏感极强,与雅乐的平和中正截然不同。
那几个舞姬随着音乐,开始跳动起来。
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感,却毫无传统舞蹈的柔美可言。
高自在欣赏得津津有味,还端着酒杯,对着张阿难示意了一下。
“张将军,觉得如何?此乃我师门秘传的‘提神醒脑舞’,下午容易犯困,看上一段,包管你精神百倍,办事效率都高几分!”
张阿难的脸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敲碎。
神奇的伤药,匪夷所思的美食,现在又是这闻所未闻的服饰和惊世骇俗的舞蹈……
这个高自在,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究竟是个身怀绝技的奇人,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