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色浸透窗棂,寒气如蛛丝般攀附在雕花窗格上,将鎏金纹饰冻成苍白的冰纹。
蜀王妃杨氏身披藕荷色织锦薄氅,赤足踩在泛着冷光的大理石地砖上,每一步都似踏碎满地霜花,单薄的身影在摇曳烛火中若隐若现,恍若月下飘零的残蝶。
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拖曳而过,细碎声响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夜里划出诡异尾音。
她抬手拢住案头摇曳欲熄的烛火,鬓边银簪折射的冷芒,将姣好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修罗相,眉梢眼底尽是不安。
李恪将狼毫狠狠掷入笔洗,墨汁在青瓷碗里炸开墨色涟漪,宛如他此刻翻涌的杀意。
摊开的《对山贼作战规划》上,寥寥字迹潦草如乱箭穿纸:休息?这年纪怎么睡得着啊。如今益州的世家探子日益增多,说不准本王的王府就藏着不少。
话音落下,他猛然扯开衣襟,脖颈处暗红勒痕在烛光下狰狞蜿蜒,像被绞索灼烧出的烙痕,诉说着连日不眠的煎熬。
杨氏指尖抚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绣着金线的指甲止不住轻颤。
她眉心紧蹙,眼底泛起疼惜: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呢?哎呀原来殿下在写文书呢,为何不开电灯呀?她的指尖刚触到墙上的开关,李恪布满薄茧的手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
别,别开那玩意。李恪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掌心,发电机一响,整座王府都要被吵翻天。你若是困了,就去休息吧。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碎夜幕,杨氏尖叫着跌进李恪怀里。
他本能地揽住她的腰,翻身跃上窗台。城南方向火光冲天而起,橙红色焰舌舔舐着夜空,将他的瞳孔映得赤红如血:炮声?何人在益州城内开炮。声音不是从科学院那边传来的,倒像是从城南那些民居处传来,老高又在搞啥幺蛾子。
他盯着火光腾起的方向,喉结滚动,伸手摸向怀中的转轮手枪:这可不是一般的前装炮,是科学院试验的后装野战炮。老高这是咋了,在这剑南道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他了?
杨氏死死抓住他的衣袖,绸缎被攥出褶皱:高长史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李恪扯开外袍,露出内里泛着幽光的玄色软甲,远处零星枪响传来,他眼中燃起嗜血的光,听听这些动静,估计安全部门挖到了猛料,老高正在围剿世家的私兵。
他转身时,衣摆扫落案上未写完的《对山贼的作战规划》,泛黄的纸张如枯叶般飘向火光摇曳的地面,替本王更衣,点齐亲卫,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在益州城玩火!
对了,你不用等本王。李恪忽然止住脚步,指节重重叩击书架第三层孔雀蓝封皮的典籍。机关开启的轻响中,暗格缓缓露出真容。他看都不看便将暗格里的书籍一股脑掏出,尽数塞进正发愣的杨氏怀里。
杨氏看到李恪此番举动,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通红:殿下,臣妾不走,臣妾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泪水在烛光下泛着晶莹,滚落的泪珠打湿了衣襟。
李恪闻言老脸一黑,故意板起面孔: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些可都是本王的珍藏——就是你上次看过的那个办公室美女掌柜系列,还有赌坊里的美女荷官全套连环画。哦,新出的家政妇系列也在里头。你若是不困,就慢慢品鉴;困了便留到明日。
杨氏顿时呆立当场,泪珠还悬在睫毛上,神色却从悲戚转为愕然。
李恪一边利落地系紧软甲,一边挑眉打趣:你不是总念叨想要孩子?正好研习研习画里的姿势。明晚本王回府,可要好好检验你的功课。
杨氏脸颊瞬间染上胭脂色,娇嗔着轻捶他肩头:殿下~
李恪大笑着摆摆手,腰间转轮手枪寒光一闪。
他低头仔细检查子弹袋,确认了下弹药量,这关系到他等下可以以什么样的火力输出。
刚准备迈步出门,又猛地止住脚步,快步折返书房,抄起墙角的杠杆步枪扛在肩头,顺手抓起两盒子弹塞进子弹袋。
“这下本王应该可以主c了吧。”
随着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王府亲兵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向着城南进发。
李恪翻身下马,玄色软甲下的肌肉紧绷如弦。
他的靴底重重碾过满地琉璃瓦残片,脆响在死寂的巷弄里格外刺耳,惊起檐角两只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搅碎了凝固的空气。
你来说说这是啥情况?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街角坍塌的墙壁上——那里露出黑洞洞的地窖入口。
浑身湿透的统领抹去脸上混着血水与雨水的痕迹,他指向仍在冒着青烟的宅邸,嗓音沙哑如砂纸:今晚只是对张家下手,此处是张家私藏武备之处。他们将地道挖到三条街外的米铺,白日运粮,夜里...话音戛然而止,李恪已经一脚踹开地窖铁门。
腐臭的铁锈味裹挟着陈年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洞壁摇曳的火把明灭间,上千柄战刀泛着诡异的幽蓝冷光,码放整齐的盔甲长枪望不到尽头,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恍若无数冤魂的呜咽。
怪不得,玩灯下黑!他忽然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冰碴般的杀意,原来张家私造的军械都藏在民居中。这些武备的样式...倒像是大唐军中的制式武器啊。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扫过地窖蛛网密布的穹顶,眼神如鹰隼般望向北方:传令下去,封锁都督府,所有要道,关闭所有城门!本王要让张家所有老鼠,一只也逃不出去!
李恪指尖摩挲着转轮手枪的雕花握把,忽然抬眼望向焦土废墟,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对了,老高呢?”
回殿下话,高长史正在城南外十里处绞杀张家私兵。他抬手指向天际线那团翻涌的硝烟,方才炸开地窖时,大致清点出的军照这武器规模推算,张家私兵起码有数千之众。
李恪弯腰拾起一柄战刀,刃身泛着幽幽蓝光,指尖划过的瞬间传来刺骨寒意:虽然这些私兵大多未着甲胄,手无寸铁老高的兵力,即便是几千头豚…
统领连忙补充道:殿下放心,高长史早有谋划,连夜调来了陆战一师和骑兵一师,如今我军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备,都足以将张家私兵一网打尽。
好个老狐狸!李恪将战刀狠狠掷向墙面,金属撞击声在废墟间回荡,我就知道老高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他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夜风猎猎作响,兄弟们,跟本王上!去晚了可就都让老高给杀光了,到时候连汤都喝不上!说罢,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城南外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