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禁军看着眼前酒液,闻着那醇厚的酒香,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贡酒!
这可是寻常皇亲国戚都难得一尝的佳酿,他们这种身份的禁军,平时连闻闻味儿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高自在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摆在桌上,还要请他们喝?
“长史大人,这万万不可!”左边的禁军连忙摆手,屁股都下意识地抬起来半寸,随时准备站起来谢罪,“此乃贡酒,我等……我等怎敢饮用,这是大不敬之罪!”
“什么大不敬?”高自在满不在乎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大杯,“贡酒哪来的?还不是剑南道这里的,酒厂里面多的是。现在是我请你们喝,又不是你们偷的。天塌下来,我顶着。”
他端起酒杯,对着两人示意了一下:“喝吧,润润喉咙。等会儿还有好东西给你们尝尝。”
两个禁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挣扎和渴望。
这可是贡酒啊!
最终,对美酒的渴望战胜了对规矩的恐惧。
“那……属下就多谢长史大人了!”
两人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先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
醇厚,绵柔,一线入喉,满口生香!
好酒!不愧是贡酒!
两人再也忍不住,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都泛起了满足的红晕。
“哈哈哈,这才对嘛!”高自在看着他们的样子,哈哈大笑,“来,吃菜,吃菜!”
酒壮怂人胆,喝了贡酒,两人也放开了不少,开始动筷。
可这筷子一伸出去,又停在了半空。
桌上的菜,他们怎么一道都没见过?
一盘晶莹饱满的肉块会左右颤动,仿佛在展示它的q弹质感,充满了动态的美感,十分诱人。
还有一盘肉片有些说不出名字的蔬菜在点缀着。
还有一碗汤,里面飘着几片紫菜和一些蛋花,清澈见底,鲜香扑鼻。
“高长史,这……这是什么菜?”右边的禁军忍不住问道。
“这个啊,叫红烧肉。”高自在随口说道。
看着高自在那满脸享受的表情两个禁军看得眼睛都直了。
“虽然是豕肉,但是经过新式方法饲养的豕肉好吃了,尝尝吧。”高自在指了指。
豕肉?这玩意能吃?
但看着高自在那神色不像有假,两人便以一副上刑场的神色将肉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咸香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好吃!太好吃了!
两人眼睛放光,筷子动得飞快,一大红烧肉瞬间就下去了一半。
“别急,尝尝这个。”高自在又指了指那盘炸鸡块,“这叫小炒肉。”
两人又夹起,一口咬下去。
一种又烫又麻的感觉在舌头处炸开。
“嘶……哈……好吃!”
“太好吃了!”
再配上一口清淡爽口的紫菜蛋花汤,简直是人间绝品!
两个禁军彻底沦陷了,什么规矩,什么监视,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只知道埋头猛吃,风卷残云一般。
一顿饭下来,两个禁军吃得肚皮滚圆,喝得满脸红光,看高自在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敬畏和怀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崇拜。
能拿出神药,又能拿出神仙美食,这位高长史……怕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吧?
夜色渐深。
两个禁军换了岗,来到了蜀王府的一处偏殿外。
殿内灯火通明,一个身影正恭敬地侍立着。
正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张阿难。
“张将军。”之前去送信的那个禁军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张阿难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地问:“说吧,高长史今天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这是陛下的命令,要他们一五一十地汇报高自在的所有动静。
“是。”禁军咽了口唾沫,开始汇报,“高长史醒来后,精神……精神极好,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哦?”张阿难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
“属下……属下亲眼所见,”另一个禁军抢着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激动,“高长史撩起衣服,他后背的伤口,已经……已经全部结痂了!从用药到结痂,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张阿难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炷香,结痂?这怎么可能!
“他用的是他师门独传的金疮药,说是小伤。”禁军补充道。
张阿难没有说话,示意他们继续。
“然后……然后高长史就喊饿,让府里准备了饭菜。”送信的禁军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还……还邀请我二人一同吃食。”
“你们吃了?”张阿难的语气冷了下来。
“吃了……”两人头垂得更低了,“高长史还拿出了……拿出了宫里的贡酒招待我等。”
张阿难的眉毛拧了起来。
私藏贡酒,还与监视自己的禁军同饮,这个高自在,胆子也太大了!
“他还拿出了一些……一些我等从未见过的食物。”
禁军越说越激动,仿佛又回味起了那人间美味,“一种叫‘红烧肉’,一种叫‘小炒肉’,虽然这两种东西都是豕肉……张将军,那东西……那东西简直是人间绝品!属下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张阿难彻底愣住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菜名?
看着两个禁军那一脸回味无穷、心驰神往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这两个人,不会是被一顿饭给收买了吧?
“咱家去禀告陛下,晚些再收拾你们。”
寝室露殿内,李世民正坐在床边,与皇后说着悄悄话。亲自给长孙皇后喂药。
这时,张阿难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陛下。”
“说。”李世民头也没回。
张阿难便将刚才禁军汇报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从神奇的伤药,到那张公审的纸条,再到那顿闻所未闻的晚饭。
当听到“一炷香伤口结痂”时,李世民手顿了一下。
当听到高自在拿出“贡酒”招待禁军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当听到以豕肉做成晚宴时。
饶是雄才大略、见多识广的李世民,脸上也露出了和张阿难同款的困惑表情。
“以豕肉制成?”李世民回头看着张阿难,“朕以前吃过,这豕肉腥臭无比,他们还觉得美味无比?”
“是,那两人是这么说的。”张阿难恭敬地回答,“他们说,不似人间美味。”
李世民沉默了。
床榻上的长孙皇后也听得入了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以豕肉制成的菜品他不陌生,之前在梓潼县里的酒楼里就有。
当他得知是以豕肉为主食,他连酒楼的门都没进。
皇后也在暗暗出奇。
这个高自在,到底是什么人?
先是精准地断定出他们是中了毒,而非寻常风寒。现在又表现出种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神奇的速效伤药,闻所未闻的美食……
这一切,给他本来就神秘的面貌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公审张家……”李世民喃喃自语,“还要广邀百姓旁听,人越多越好……他想干什么?”
他看向张阿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高自在,要么是身怀绝技的奇人,要么……就是个深不可测的骗子。”
李世民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张阿难。”
“老奴在。”
“那些什么贡酒之类的就不计较了。真想定他罪的还不简单?那些什么骠骑兵穿得又红又绿的,是这个档次能用的颜色么?”
“这些问题,朕都不会追究。”
“从明天起,你亲自去高府。”李世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用躲在暗处,就待在他身边,给朕盯紧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要见什么人,你就替他安排。”
“朕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