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散尽,青石镇的街道上人群渐稀。
点苍派负责此次行动的副舵主吕大脸色铁青。方才烟花升空时,他就察觉到了异常——那声响太过清脆,缺乏雷火弹特有的沉闷爆破感。他立即命手下暗中检查了几个藏匿点,果然发现所有雷火弹都已被调包,替换成了普通的庆典烟花。
“不对劲。”吕大压低声音对身边几个心腹道,“咱们被人盯上了。雷火弹被换,说明对方不仅知道咱们的计划,还能悄无声息地摸到咱们眼皮底下动手。”
一个矮个子手下紧张地问:“副舵主,那现在怎么办?”
“撤。”吕大当机立断,“先回镇东头的院子,给掌门传信。王五,你轻功最好,立刻去城西义庄,告诉黑风寨的人情况有变,让他们小心行事。”
众人迅速分散撤离,混入正在散去的人群中。吕大带着几人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这是点苍派一年前以商贾名义购置的落脚点,院内挖有地道,直通城外。
进屋后,吕大立即研墨修书。他写得极快,道:“……对方手段高明,恐非寻常江湖人士。请掌门示下,是否按原计划进行?弟子吕大敬上。”
信写罢,他用特制的药水在纸背涂抹,字迹渐渐隐去。这是点苍派传递密信的法子,收信人需用另一种药水才能让字迹重现。
“阿七,你连夜回门派,务必亲手将此信交给掌门。”吕大将信笺封入蜡丸,交给一个精瘦的年轻人。
“是!”阿七接过蜡丸,从后门悄然而出,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吕大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心中隐隐不安。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这般对手——既能识破他们的计划,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所有雷火弹。这等手段,绝非等闲。
城西十里,废弃义庄。
这处义庄已荒废多年,院墙坍塌大半,正堂的屋顶破了个大洞,月光从洞中洒下,照在积满灰尘的棺木上。夜风吹过,破旧的门窗发出吱呀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方多病带着八名天机山庄的好手,埋伏在义庄外的乱葬岗中。此处坟茔遍地,枯树歪斜,正是藏身的好所在。众人皆着夜行衣,面上涂了炭灰,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少庄主,点苍派只来了一个人,进去不到一炷香就出来了。”一个手下低声禀报。
方多病眯起眼睛:“看来李莲花所料不差,点苍派果然起了疑心,这是来通风报信的。”他顿了顿,又问,“李莲花交代的事情,都布置妥当了?”
“回少庄主,已经按李神医吩咐,在青石镇外围三处要道埋伏下了,只要有人从那些方向走定逃不掉咱们的眼睛。”
方多病点点头,心中对他师父是越发的佩服。那人看似整日闲散,实则心思缜密,每一步都算得精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义庄内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十几个黑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个个手持刀棍,动作矫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黑风寨寨主雷彪。此人原是边军逃兵,聚集了一帮亡命之徒占山为王,专干打家劫舍、拐卖人口的勾当。
“寨主,点苍派的人说咱们被盯上了,让小心行事。”一个喽啰禀报道。
雷彪嗤笑一声:“那群自称名门正派的软蛋,整天疑神疑鬼。就算真被人盯上又如何?咱们二三十号兄弟,还怕了他们不成?”他拍了拍腰间的鬼头刀,“老子这把刀,饮过的血比他们喝过的酒还多!”
正说着,义庄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三个穿着异域服饰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高鼻深目的胡人,正是此次交易的接头人——西域商队护卫队长阿史那罗。
“雷寨主,货呢?”阿史那罗操着生硬的汉话,开门见山。
雷彪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从义庄偏屋押出五个男童。孩子们都被堵着嘴,捆着手脚,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在月光下瑟瑟发抖。
阿史那罗上前逐一检查,捏捏胳膊腿脚,又掰开嘴看牙口,如同挑选牲口。检查完毕,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都是好货色。按约定,每人五十两。”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扔给雷彪。雷彪接过掂了掂,咧嘴笑道:“爽快!下次有生意,还找咱们黑风寨!”
月光下,阿史那罗命手下将五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们装进准备好的麻袋,扛在了西域武士的肩上,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方多病的手指在身侧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是“按兵不动,继续潜伏”的暗号。即将跃出的天机山庄高手们立刻收住势头,如同融入夜色的石块,气息敛至最低。
黑风寨的人也没有多做停留,收好钱袋子也纷纷离开。
方多病记得李莲花临走前的叮嘱——“务必等他们离开青石镇地界,押送路上再动手。一则避免镇中还有其同伙闻风报胆,二则…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真正的老巢。”
“少庄主,跟哪边?”身侧一名暗卫低声询问。
方多病略一思索,快速决断:“你二人,盯着黑风寨这伙人,看他们之后去哪、与谁联络。记住,只盯不动,查明巢穴即可。”他目光转向西域人离开的方向,“其余人,随我跟上。听我号令行事。”
“是!”
训练有素的暗卫立即分作两队。方多病带着六名好手,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追上了阿史那罗一行。
西域人显然对中原地形不甚熟悉,走得并不快,但足够警惕,不时回头张望。方多病等人保持着极远的距离,凭借过人的目力与对地形的熟悉遥遥锁定,偶尔借助山石林木遮挡,绝不过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