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撤去残席,换上清茶果点,便是守岁。堂屋内炭火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暖意融融。
三人围着桌子,吃着花生、瓜子、蜜饯等干果点心,饮着特意准备的、用以驱寒祈寿的椒柏酒,说着闲话家常。
岑婆今夜兴致很高,或许是因团圆之喜,她看着李莲花,又看了看穆凌尘,便开始讲起了李莲花小时候练武偷懒、调皮捣蛋的趣事,有些连李莲花自己都记不清了。引得一向清冷的穆凌尘也忍不住多次轻笑出声,目光揶揄地瞟向身旁耳根微红、正故作懊恼大声抗议“师娘您给我留点面子”的李莲花。屋内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欢声笑语,时间在温情脉脉中悄然流淌。
然而,毕竟年岁不饶人,接近子时,连番的说话与欢笑让岑婆的眼皮开始打架,脸上显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疲态。
“师娘,时辰不早了,您快去歇息吧,守岁有我们呢。”李莲花见状,连忙停下话头,关切地劝道。
穆凌尘也温声附和:“是啊师娘,守岁心意到了即可,身体要紧。我与相夷在此守夜便好。”
岑婆也确实感到精力不济,便不再坚持,慈祥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好,好,你们年轻人精神头足,便替婆婆守着这岁末吧。只是也别熬太晚,仔细伤了身子。” 临出门前,又特意回头嘱咐了李莲花一句,目光意有所指,“相夷,照顾好凌尘。”
李莲花自然明白师娘的言下之意,笑着应承:“师娘放心,我省得的。”
两人一同送岑婆回房安歇,仔细为她掩好房门。再回到堂屋时,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高燃,噼啪作响,映得满室温馨,却也比方才安静了许多。
李莲花牵起穆凌尘的手,指尖在他微凉的掌心轻轻挠了挠,眼中闪着狡黠而期待的光:“师娘休息了,我们……换个地方守岁如何?”
穆凌尘微微挑眉,看向他:“去何处?”
“回咱们的家啊。”李莲花笑道,意指北峰之上,“在那里,视野开阔,说不定还能看到远处城镇上空绽放的烟火。而且……”他凑近穆凌尘耳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暧昧与暗示,“守岁漫漫长夜,若只是枯坐至天明,岂非无趣?总得找些……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来做,才不算虚度这良辰吉时,对不对?”
穆凌尘瞬间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白玉般的耳根控制不住地染上薄红,他略带嗔意地瞪了李莲花一眼,但见对方眼中满是期盼与跃跃欲试,终究未真的拒绝,便微微偏过头,轻声应道:“……随你。”
李莲花顿时眉开眼笑,如同得了特赦令,紧紧拉住他的手,两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依旧烛火通明的小院,踏着除夕夜清冷的微风与洒落一地的、碎银般的皎洁月光,并肩向着北峰之上、那属于他们二人的“家”的方向走去。
云隐山北峰,房门在李莲花身后轻轻合上,将外面除夕夜的凛冽寒意彻底隔绝。房间内早已被他提前用心收拾过,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恍若初春。
几支红烛在案头静静燃烧,摇曳的暖光映照着窗棂,窗外是寂静的冬夜山景,却因身边人的存在,这方夜空在彼此眼中也变得璀璨动人。
所谓守岁,在这片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私密天地里,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另一种更为亲密、更为热烈、也更令人心弦颤动的诠释。
长夜漫漫,但因着彼此气息的交融、体温的熨帖,时光仿佛被施了咒,流淌得飞快,每一刻都显得那般短暂而弥足珍贵。远处隐约传来象征辞旧迎新的更鼓声,或许正伴随着他们忘情的私语与纠缠。
就在情,潮!翻涌,即将踹门进到穆凌尘狭小心房的前夕,院外方向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穆凌尘素来引以为傲的、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此刻已被汹涌的情愫冲刷得所剩无几,竟未能捕捉到那丝异样。而李莲花正全神贯注于拆解他的“新年礼物”,心神俱醉,同样未曾分心他顾。
况且,他们二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在新年守岁、万家团圆的深夜时分前来串门。按常理,此刻人人都应陪伴在家人身侧,共享天伦,谁会在这个时辰外出访友?
不巧的是,他们偏偏就有一位特立独行、惯常孤家寡人的朋友。这位朋友行事向来缺乏些世俗的同理心,素来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时机与场合。
待到这纠缠中的二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外界的动静时,情势已是箭在弦上,只差那最后的毫厘就可破门而入,但被生生劫住,不能前进分毫。
慌乱之中,穆凌尘勉强找回了一丝几乎被淹没的理智,他抬手轻轻推了推身上气息不稳的人,声音带着情动时的沙哑与含糊:“相夷……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李莲花喘息粗重,眼底泛着红潮,被打断的懊恼让他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谁这么不长眼?!” 他有些不甘地、带着眷恋地蹭了蹭身下人温热的肌肤,声音委屈又急切,“我们别管他,好不好?我真的……忍了许久,再伤你,又要许久不让我近身……”
他说着,抬手便欲运起灵力,在房间周围布下隔绝内外的结界。
穆凌尘却抬手拦住了他,尽管自己也是气息未平,却仍保持着理智:“不可。既知我们在内,若闭门不见,于礼不合。”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手上动作却未停,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霎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屋内因方才亲密而略显凌乱的桌椅、软榻、床铺,瞬间恢复了整洁如初的模样,仿佛无人动过。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袍也被术法妥帖整理,恢复严整。甚至连彼此身体上因情动而产生的明显变化,也被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悄然安抚、压制下去。这法术虽便捷快速,立竿见影,但强行中断、压制本能,终究对身体经络有些许反冲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