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机山庄各处渐次亮起灯火。李莲花、穆凌尘与方多病三人自山下小镇归来,方多病提着打包的食盒,兴致依旧高昂,一路说个不停。
李莲花与穆凌尘并肩而行,偶尔应和几句,晚风拂过,带来山中清冽的气息,吹散了酒楼带来的些许烟火气。
与此同时,远在滕州城的一家客栈内,风尘仆仆的关河梦,终于在二楼一间上房内找到了正对着一堆零散线索发呆的苏晓慵。
“晓慵!”关河梦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急切,“你此次独自前来,路上可曾遇到什么危险?”他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义妹,见她虽面带倦色,但周身完好,并无受伤痕迹,心下稍安。
苏晓慵被突然出现的关河梦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讶道:“义兄?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一路都很顺利,没遇到什么危险呀。”她眨了眨眼,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摆弄着桌上的纸条。
关河梦看着她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责备:“你还问我?眼下快过年了,你不留在家里陪着苏爷爷,让他老人家安心,怎么跑到这滕州来了?可知家里人多担心你?”
苏晓慵闻言,抬起头,眼中带着执拗与一丝期盼:“我……我得到了一些关于李大哥的线索,就想着追过来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他呢。义兄,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也来了?”她敏锐地察觉到关河梦的出现并非巧合。
关河梦自然不能说出穆凌尘那如同鬼神般莫测的警告,只得按下心中的惊疑,顺着她的话,搬出最有效的理由:“没什么事,是苏爷爷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特意让我跟过来看看。好了,别任性了,快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再耽搁下去,怕是真要在这路上过年了。”他放缓了语气,带着劝慰,“你忍心让苏爷爷一个人在家,孤零零地过年吗?”
这话戳中了苏晓慵的软肋,她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但一想到好不容易才有的线索,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小声嘟囔道:“我……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李大哥的消息,怎么样也要让我去确认一下,见上一面吧?就见一面就好……”
关河梦看着她这执迷不悟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深知此刻劝说无用,需得从长计议。他压下火气,语气强硬了几分,放下话:“此事容后再议。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必须跟我回去!”说罢,不再看她委屈的神情,转身出了房间,径直去柜台给自己定了她隔壁的房间,打算亲自看管,免得她再偷跑。
夜色渐深,天机山庄内一片静谧。李莲花与穆凌尘所住的竹韵苑却迎来了访客。
院门被轻轻叩响,李莲花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抱着一个酒坛、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展云飞。
“听说你要找我喝酒?”展云飞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刚从外面回来,正好得了坛不错的梨花白。”
李莲花看到他,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侧身让开:“展兄回来了?快请进。”他将展云飞引入院内石桌旁,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来得正好,今夜月色不错,我与凌尘正想小酌一杯,你这酒来得正是时候。”
展云飞走到桌边坐下,将酒坛放在桌上,目光却并未离开李莲花,带着武者特有的敏锐,他仔细打量着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李莲花,我观你气息……与往日大不相同,绵长深厚,隐有返璞归真之感。你的武功……莫非又精进了?”这变化十分明显,绝非寻常的修养所能达到。
李莲花闻言,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谦和,带着点云淡风轻:“展兄好眼力。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近来对武学有了一些新的心得,侥幸有所领悟,故而提升了些许罢了。”他并未细说,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穆凌尘安静地坐在李莲花身侧,并未饮酒,面前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他听着李莲花与故友叙旧,神情淡然,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李莲花知他不沾酒水,早已在桌上置了一个小巧的红泥小火炉,炉上坐着一把紫砂壶,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煮着老白茶。茶香与酒香在院中交织,别有一番韵味。
李莲花一边与展云飞聊着分别这些年各自的经历、江湖上的变迁,一边不忘照看着那壶茶。他动作娴熟地用竹夹翻动着壶中的茶叶,观察着汤色的变化,待火候恰到好处,便执壶斟出澄澈金黄的茶汤,倒入穆凌尘手边的白瓷杯中,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刻意,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融入了骨血之中,成为一种本能。穆凌尘也极其自然地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温润热度,凑到唇边,垂眸慢慢啜饮着。
他姿态优雅从容,周身散发着清冷出尘的气息,在这凡尘俗世、酒酣耳热之际,宛如不染尘埃的谪仙,静谧而美好。
展云飞看着这一幕,竟有些怔住。他记忆中的李相夷,是那般耀眼夺目、桀骜不驯的天下第一,何曾见过他如此细致、甚至堪称“殷勤”地照顾旁人?
而这位穆公子,气质超凡脱俗,确非池中之物,这样的人,合 该 是被捧在手心,细心呵护宠着的吧。他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忘了言语。
李莲花察觉到展云飞的目光,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带着熟稔的调侃问道:“展兄,别光顾着看我们。说说你自己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和何二小姐……进展得如何了?我可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展云飞被他这直白的问题问得一愣,古铜色的脸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放下酒杯,板正了身子,语气带着几分固执和刻板:“李莲花,休得胡言!我当初只是打赌输了,依诺守护天机山庄与二小姐安全,并无它意。你莫要误会,平白污了二小姐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