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正低头侍弄着一株茯苓,忽然感觉周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穆凌尘:“?” 用眼神询问,‘你开结界干啥?’
穆凌尘放下手中的杂草,走到他身边,神色自若地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药圃外带,语气温柔:“忙了这许久,累了吧?来,歇会儿。” 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屋檐下的阴凉处,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杯温热的茶水,塞进他手里,“喝点水。”
李莲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穆凌尘那清冷面容上罕见的柔和,也就顺着他的力道坐下。
接过茶喝了起来,虽然心中仍有疑惑,却也被这份关怀熨贴着,暂时将疑问抛在了脑后。
穆凌尘此举,自然是防止李莲花听到方多病与岑婆的“密谋”后,真的如方多病所料,提前想好“跑路”的借口。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晚上的饭菜大部分是方多病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做的,使出了浑身解数,色香味俱全。穆凌尘也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清淡雅致、却极费功夫的小菜,算是为这顿家宴添彩。
待所有菜肴碗筷都在院中石桌上摆放整齐,众人落座。岑婆坐在主位,李莲花和穆凌尘坐在一侧,方多病和笛飞声坐在另一侧。饭菜香气四溢,气氛温馨。
然而,方 多 病 却并未立刻动筷。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这动作引得众人都看向他。
只见方多病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肃穆。他绕过桌子,走到李莲花面前,在李莲花诧异的目光中,后退三步,撩起衣袍下摆,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俯身便拜!
“师父在上!”方多病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弟子方多病,蒙师父不弃,多次出手相救,授以武艺,教以正道。弟子愚钝,幸得师父悉心指点,方有今日微末之长。弟子感念师恩,无以为报,今日特请师婆婆见证,恳请师父正式收弟子为徒!弟子定当谨遵师训,勤学苦练,光大师门,绝不敢有负师恩!”
说罢,他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李莲花彻底愣住了。他手里还拿着筷子,脸上的表情僵住,混杂着惊讶、错愕,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无措。
他确实没想到方 多 病 会来这么一出如此正式的拜师礼。他习惯了与方多病插科打诨、亦师亦友的相处模式,这般郑重的场面,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耳根甚至微微泛红。
“方小宝,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却被岑婆含笑打断。
“相夷,”岑婆语气温和却带着长辈的威严,“小宝这孩子心诚,跟了你这么久,也是该有个名分了。这拜师礼,我看行。”
这时,方多病已经直起身,从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茶盘上,端起一杯热气腾腾的拜师茶,双手高举过顶,恭恭敬敬地递到李莲花面前,目光灼灼,充满了期待与坚定:“师父,请用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莲花身上。笛飞声抱臂旁观,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穆凌尘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仿佛在说‘早晚有此一遭’;岑婆则是一脸鼓励的微笑。
李莲花看着跪在面前、一脸执拗的方多病,又看了看杯中氤氲的热气,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丝尴尬渐渐化为了淡淡的暖意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放下筷子,伸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杯茶。
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他低头,轻轻吹了吹气,然后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桌上,他伸手虚扶了方多病一把,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几分随意,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认真:“起来吧。既然磕了头,敬了茶,以后……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这人散漫惯了,教徒弟也没什么章法,以后若是觉得辛苦,或是被我气着了,可别跑到你师婆婆这里来哭鼻子。”
方多病听他这话,便是答应了!心中狂喜,连忙再次叩首:“弟子绝不反悔!多谢师父!”这才站起身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无比踏实。
拜师礼成,院中的气氛顿时更加融洽热烈起来。众人重新落座,开始享用这顿意义非凡的晚餐。席间欢声笑语,方多病更是殷勤地给李莲花和岑婆布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莲花也渐渐从最初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一边吃饭,一边关切地询问岑婆:“师娘,我们不在的这两年,您身子可还硬朗?有没有生病?山上……可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敢来叨扰您清净?”他虽知穆凌尘暗中必有照应,但还是亲口问过才放心。
岑婆笑着给他夹了块肉:“都好,都好!你师娘我身子骨结实着呢,一点小病小痛都没有。这云隐山清净,也没什么人来打扰,你们就放心吧。”
李莲花闻言,安心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与穆凌尘交汇。穆凌尘微微颔首。李莲花心中了然,在他与穆凌尘居于海外小岛,他进入阵法历练时,穆凌尘定然是分出了神识,时刻关注着云隐山的动静。
正因为知道一切安好,穆凌尘才未曾特意提起。他对穆凌尘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任,既然他说无事,那便定然是风平浪静。
饭后,夜色已深。岑婆毕竟年事已高,精神不比年轻人,便先行回房歇息了。
李莲花、穆凌尘、方多病,连同难得没有立刻消失的笛飞声,四人便提着酒壶,踏着月色,转移到了更为开阔、可俯瞰云海松涛的北峰之上。山风猎猎,吹动衣袂,四人围坐,对着皓月繁星,继续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