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莲花楼,他便灌了一大杯水,然后迫不及待地分享成果:“李莲花,我打听清楚了!这青石镇如今有三家像样的书院,最出名的就是‘净碌书院’,历史悠久,出的功名最多,学费也最贵。另外两家,一家是‘明德书院’,规模小些;另一家是‘善缘书院’,是十五年前一位陈之焕陈员外创办的,免费收读,在穷苦百姓中口碑极佳。”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而死人的,目前只集中在‘净碌书院’!短短三个月,已经死了两个学生,一位讲学先生!第一个死的学生,是三个月前被发现在书院后的竹林里,衣衫不整,像是被吓死的;第二个学生是两个月前,死在回家的一条暗巷中,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表情极度惊恐;最近死的那位先生,是前天晚上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据说……脖子上有清晰的指痕,是被活活掐死的,书桌上一片狼藉。”
方多病继续道:“我设法远远看了一眼发现尸体的现场周边,虽然官府已经清理过,但我感觉……凶手对书院和这些人的行动规律非常熟悉,而且,作案手法越来越残忍。
镇上的流言都指向‘善缘书院’,觉得是陈员外为了抢生源下的黑手,但我暗中观察了那陈员外,他看起来就是个慈眉善目、乐善好施的老好人,不像能做出这等事的人。
而且,如果他真要动手,为何只针对‘净碌书院’?‘明德书院’不是也一样是竞争对手吗?”
李莲花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半晌,他开口道:“你分析得有理。流言未必是真相。单凭竞争关系,解释不通所有的疑点。而且,凶手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净碌书院’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声道:“看来,要想弄清楚真相,光听传言是不够的。明天,我们得想办法去看看尸体的情况,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方多病眼睛一亮:“对!验尸!我明天一早就去打听尸体停放在哪里,想办法混进去看看!”
穆凌尘自始至终安静地听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分析案情,并未插言,只是当李莲花最终做出决定时,他抬眼看了看那道背影,清冷的眸中闪过支持。无论前路如何,他总会在他身侧。
烛芯噼啪轻响,李莲花转身,对上穆凌尘的目光,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穆凌尘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两人便这般携手。方多病很识趣地拉着笛飞声走回二楼客房。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楼内安宁,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交织,驱散了青石镇带来的些许阴霾。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洒入室内。李莲花与穆凌尘二人醒来,如同往常一样。简单的梳洗后,方多病也已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楼外,他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显然有所收获。
“李莲花,穆大哥!”方多病快步走近,压低声音道,“我打听清楚了,那三具尸体都暂时停放在镇东头的义庄里。看守的是个老吏,看起来不难说话。”
李莲花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穆凌尘。穆凌尘几不可察地颔首,表示同意前往。至于笛飞声,当方多病顺口问他是否同去时,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抛出一句:“无趣。”
显然,方多病并未注意到笛飞声那受伤的左臂还吊在胸前。行动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滞。
李莲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自家这徒弟的观察力,果然还有待细细打磨。
于是,李莲花、穆凌尘与方多病三人,便迎着初升的朝阳,朝着镇东头那处义庄行去。
义庄内阴气森森,看守的老吏得了些银钱,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具尸体并排躺着,盖着白布。李莲花上前,轻轻掀开。
第一具是三个月前死去的那个学生,尸体早已腐烂不堪,但根据卷宗记载和残留的形态,确如方多病所言,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肝胆俱裂而亡。
第二具是两个月前死的学生,尸体保存稍好。李莲花仔细检查,果然体表无致命外伤,但面部扭曲,瞳孔放大,死前必定见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第三具是前日死去的那位讲学先生,脖颈处紫黑色的掐痕清晰可见,指印粗大,显示凶手力气不小。李莲花凑近细闻,除了尸体的腐臭,隐约间,似乎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清冽中带着一丝甘苦,并非寻常人家会用的香料。
李莲花心中微动:‘这气味……’他不动声色,继续检查。
在死者略微蜷缩的手指缝隙里,他发现了一点点极细微的、深绿色的碎屑,像是某种植物晾干后碾碎的残留。
“方多病,”李莲花直起身,问道,“你可知道,镇上哪家药铺,或者什么人,会经常接触药材,尤其是安神定惊类的?”
方多病想了想,摇头:“镇上就两家大药铺,我都问过了,没什么特别。不过……”
他顿了顿,“那善缘书院的陈员外,我打听时听人提过一嘴,说他不仅乐善好施,还略通医术,尤其擅长调配一些安神的茶饮,免费送给书院里家境贫寒、用功读书的学生,说是能缓解疲乏,静心凝神。”
李莲花眼中精光一闪,与身旁一直静默观察的穆凌尘对视了一眼。穆凌尘微微颔首,他虽未靠近尸体,但强大的神识早已扫过,确认了李莲花的发现,那丝极淡的草药气息,确实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非寻常药草可比,更像是经过特殊手法炮制过的。
“走,我们去善缘书院看看。”李莲花盖好白布,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
善缘书院位于镇南,环境清幽。他们到达时,正逢课间休息,许多穿着简朴的学子在院中活动。陈之焕陈员外果然在,他正亲自将一个食盒递给一个面色苍白的学生,温和地嘱咐着什么,那学生连连道谢,看向陈员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