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畔,激荡的内力余波渐渐平息,只余海风依旧卷着浪涛,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李莲花拭去唇边那抹刺目的鲜红,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暗含“婆娑步”的精妙,身形飘逸地走向一直静坐观战的穆凌尘。他脸色刻意维持着几分苍白,眉头微蹙,仿佛强忍着痛楚,唯有在触及穆凌尘目光的瞬间,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李莲花心中暗忖:‘这点小伤,本不至于此……不过,若不显得凄惨些,怎能让凌尘心疼?’
他方才与笛飞声对招时,气血翻涌,但强压下去喉头的腥甜。在会后对决中又暗中运劲,逼出了一口淤血,刻意将伤势表现得严重了几分。这苦肉计,七分真,三分演,目标直指他家这位面冷心软的穆仙长。
果然,他刚走近,穆凌尘那清冷如雪的脸上,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李莲花看的真实那份瞬间绷紧的气息可瞒不过他。
不等李莲花开口“诉苦”,穆凌尘已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清香四溢、灵气氤氲的疗伤丹药,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别说话,坐下调息。”穆凌尘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目光扫过正准备围上来表达关切和好奇的方多病,穆凌尘心念微转:‘方多病话多,若让他在此打扰,小花怕是难以静心。’
他转向方多病,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地提醒道:“他无碍,内力损耗些许,调息便好。你去看看笛飞声吧,他伤得不轻。”这话半是真切关怀,半是调虎离山。
方多病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起笛飞声方才那狼狈的模样,连忙应了一声,转身朝依旧僵立在远处礁石上的笛飞声跑去。
而此刻的笛飞声,正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恍然之中。他站在礁石上,海风吹动他染血的衣袍,目光却死死盯着李莲花那看似虚弱、实则步伐根基未乱的背影。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击中了他的脑海——李莲花这伤,怕是有诈!
笛飞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方才与我交手,看似凶险,大招频出,但仔细回想,他的气息始终绵长,节奏掌控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最后那一下……我虽全力出手,但他格挡和反击的时机,未免太过精准,仿佛……早就计算好了一般。’
那种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绝非一个陷入苦战、濒临极限的人能有的。这更像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目的就是为了合理地“重伤”落败,既能全了他笛飞声的颜面和对决的愿望,又能……博取某人的同情?
这个认知让笛飞声一阵无语,甚至觉得方才那口梗在喉头的淤血更加堵得慌了。他纵横江湖半生,何曾被人如此“算计”过,还是在这种他视为神圣的比武之上!
正郁闷间,方多病已跑了过来,看到他左臂依旧软垂,穴道未解,连忙出手替他解开,嘴里还絮絮叨叨:“阿飞,你们刚刚打得可真激烈!你那招好厉害,叫什么名字啊?掌风跟风暴似的!”
笛飞声正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更是气结,冷冷瞥了方多病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他都输得如此“憋屈”了,这小子还来说风凉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懒得理会这缺心眼的小子,体内内力运转一周,感觉左臂恢复了些许知觉,当即不再停留,身形一纵,施展轻功,如一只孤傲的苍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海岸线的岩石之后,只留给方多病一个决绝的背影。
方多病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无奈地又走了回去。
这时,李莲花已运功将丹药化开,那点本就不算严重的伤势在灵丹妙药的作用下已然好了七七八八。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便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穆凌尘身侧,仿佛那里本就是他该在的位置。
穆凌尘抬眸看他,见他气息已然平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这才伸出手,用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轻轻将他唇角那未擦拭干净的一点血痕抹去。动作细致温柔,与他清冷的外表截然不同。
“你还能伤到?”穆凌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他并非看不出李莲花那点小心思,只是不愿点破,更多的是对他不惜自伤来达成目的行为的不赞同。
李莲花立刻顺杆爬,做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叹道:“唉,我刚刚也是大意了。没想到阿飞这家伙如此悍勇,为了比武,真的连命都不要了似的猛攻。
一时不察,就……”他说着,还主动将那只虎口崩裂、尚带着血迹的右手伸到穆凌尘面前,眼神无辜又带着点求安慰的意味。
穆凌尘看着他手上那点皮肉伤,心下明了这恐怕也是某人算计中的一环。他无奈地暗自摇头,却还是伸出手,掌心泛起柔和纯净的灵光,覆盖在那伤口之上。
清凉舒适的灵力流过,那细微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穆凌尘收回手,语气严肃了几分,带着真切的告诫,“不要做任何会伤到自己的事情。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每次你都应承得好好的,转头便忘。”
李莲花见他似乎真的有些动气,连忙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凑近了些,低声哄道:“好,好,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绝不让自己再受伤。”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辩解,带着点讨好的笑,“但这次情况特殊嘛,不显得惨烈点,阿飞哪能那么快罢休?我们也好早点脱身,对不对?”
穆凌尘周身的气息瞬间又冷了两个度,显然对这辩解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