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尘其实早已辟谷,对口腹之欲需求极淡,这些凡俗食物于他并无作用。但看着李莲花那带着讨好与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张开了口,默不作声地吃下了小半碗。这与其说是 进食,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喂完粥,李莲花用软巾替他擦了擦嘴角,这才说起正事:“我们既已回来,明日一起去附近镇上采买些赶路要用的东西。米面总要在备些的,你的茶叶也不能缺,再添置几身应季的衣物。”他顿了顿,想起莲花楼的动力,“还得买几头健壮的牛来拉车。”
穆凌尘微微颔首,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脖颈间那些依旧明显的红痕,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嗯,可以。”随即,他抬眸瞪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清冷中夹杂着控诉,“下次……别再如此过分。这般痕迹,连衣物都难以遮挡,如何见人?”
李莲花被他这一眼瞪得有些心虚,但旋即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凑近了些,指着自己脖颈一侧早已没有痕迹的完美脖颈:“凌尘,你也觉着这般痕迹过分了?那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在女宅,你气狠了,咬在我这里的牙印?当时人那么多,你可也没见收敛几分啊。”
他这话带着翻旧账的意味,更多的是调笑。果然,穆凌尘闻言,白皙的脸颊瞬间又染上薄红。他自然记得。
半年前,为追查南胤、冰片一事,他们混入了女宅。李莲花游刃有余地与宅中众人周旋,谈笑风生。穆凌尘在一旁冷眼旁观,明知是权宜之计,可那人与旁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那副恣意风流、轻易便吸引所有目光的姿态,却像一根根细针,刺得他眼底生疼,心头的无名火愈燃愈烈,烧得他心口发闷。
穆凌尘现在想起,仍觉得气闷:“那时的我……”他当时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冲昏了头脑,只想在那人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看似儒雅随和、引得无数男女倾心的男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穆凌尘的。
于是,在无人注意时将李莲花带到接尘的隐蔽处温泉池内,他近乎惩罚性地在李莲花脖颈上留下了那个深刻的牙印。
此刻被李莲花提起,穆凌尘又是窘迫又是羞恼,强自辩解道:“那时……我是气你!明明还是少年,却去那等不该去之地,学了那般不该学的东西。虽在女宅时能稍稍派上用场,但不会也无甚重要。李相夷,你是开了屏的花孔雀吗?那般招摇!”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愠怒。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因陈年旧醋而气鼓鼓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心中像是被羽毛搔过,痒痒的,满是愉悦。
他低笑起来,伸手捏了捏穆凌尘泛红的耳垂,语气宠溺:“都是多少年前的旧账了,那时年轻不懂事,胡闹而已。你这醋劲儿,真是……千年陈酿,愈发醇厚了。”他虽然嘴上调侃,但心底却因穆凌尘这般明显的在意与独占欲而泛起丝丝甜意。
“好啦,是我错了。”李莲花见好就收,柔声保证,“下次我注意,尽量……亲在衣服能遮挡的地方,可好?”这话听着像是让步,实则依旧带着促狭。
穆凌尘被他这不着调的保证气得别过脸去,不想理他。
李莲花却以为他仍是疼痛,又拿出药膏,柔声道:“来,我再给你上一次药,好得快些。”
穆凌尘一听,身体瞬间绷紧,连忙拒绝:“别!不用了……”方才上药的经历实在太过“煎熬”,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李莲花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轻轻按回床上,动作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乖,上了药才能好得快,明日还要赶路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熟练地解开了穆凌尘的衣带。
“李莲花!你……唔……”穆凌尘的抗议声被尽数堵了回去,只剩下细微的、带着羞愤的呜咽,消散在莲花楼温暖的空气中。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山林染上一层暖金色,莲花楼内,光影斑驳,氤氲着药香、粥香,以及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缱绻温情。对于归来的二人而言,这既是久别重逢的安憩,亦是另一段红尘相伴旅程的开始。
李莲花归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笛飞声与方多病为寻故人,早已派了暗哨留意莲花楼动向;而新百川院亦通过长期跟踪方多病,窥得莲花楼于他的特殊意义,同样在此布下了眼线。
在他进进出出,收拾楼内杂物、打理门外药圃时,几拨隐匿在暗处的探子,已然将“李莲花现身”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各自所属的势力。
方多病本就因一些公务在附近盘桓,算着日子也是时候去莲花楼看看,换换水缸的水和米缸的米等。一接到暗桩传来的确切消息,他几乎是喜出望外,立刻抛下手头所有事务,跨上骏马,朝着莲花楼的方向一路狂奔,生怕去晚了,那栋会跑的楼和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又不见了踪影。他现在虽未正式拜师,但他心中早已将李莲花视为师长。
马蹄声疾,扬起一路烟尘。方多病是第一个赶到莲花楼外的。他勒住缰绳,一眼便看到那扇熟悉的楼门竟是大开着,心中更是激动,也顾不得礼数,翻身下马便冲了进去,口中高声喊道:“李莲花?穆前辈,是你们回来了吗?”
此时,李莲花正在二楼小心侍弄着那个不大的花圃。令他欣慰的是,即便他们离开了两年,这花圃中的花草与常用的药草,依旧被人打理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带着少年人蓬勃朝气的气息靠近,又听到方多病那标志性的大呼小叫,李莲花脸上不由浮现出真切的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小铲,走到二楼的栏杆旁,向下望去,正好对上方多 病 抬头寻找的视线。“方小宝,我在这里。”李莲花笑着应道,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愉悦,“你这耳朵倒是灵光,来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