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尘感受到他指尖的挑逗与眼中的火焰,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却巧妙地微微侧身,避开了那更加直接的接触,伸手稳了稳方才因亲吻而有些歪斜的鱼竿,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自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先钓鱼。”
说罢,他竟真的重新坐正,目光专注地投向那已化开冰层、恢复流淌的溪面,仿佛刚才那个动情深吻的人不是他一般。周身气息沉静,宛如老僧入定,将所有旖旎心思都隔绝在外,一心只等着鱼儿上钩。
李莲花那满腔即将燎原的邪火,被这兜头一盆“冷静”的冰水浇得差点噎住。他目光灼灼地瞪着穆凌尘完美冷峻的侧脸,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与“渴望”。然而,任他目光如何炽热,几乎要在对方脸上烧出两个洞来,穆凌尘依旧神情淡定,连睫毛都未曾多颤动一下,全心全意沉浸在他的垂纶大业之中。
李莲花:“……” 最终,他只能扫兴地收回目光,泄气般地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仰头灌了一口,然后百无聊赖地仰头望天,看着流云变幻,内心一片无奈。这鱼,怕是真要钓到不知何时了。
山涧幽静,唯有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以及某人内心无声的叹息。
自鱼龙牛马帮那场风波后,穆凌尘周身萦绕不散的低气压,并不仅仅是因为角丽谯那污言秽语带来的纯粹愤怒。更深处,是在冷静地思索,该如何彻底了结这份胆敢肆意侮辱李相夷的罪业,让其付出应有的、且永世难忘的代价。
此刻,坐在这清幽山涧,看似在垂钓,实则他大半心神已沉入识海深处。一道清晰的意念传递给他那远在皇城的分身:
“去鱼龙牛马帮总坛,将角丽谯的魂魄收了带回来,不容其有丝毫在做孽的机会。” 他的指令冰冷而决绝,对于这种屡教不改、心思恶毒之人,死亡并非终结。
顿了顿,他又询问道:“云彼丘那边,朝廷可有最终决断?”
几乎是意念刚传达出去,分身便有了回应,信息直接反馈回他的识海:“朝廷刑部依据律法,已判云彼丘勾结邪教、谋害门主、出卖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舆图,罪当处死。然,百川院以纪汉佛、白江鹑为首的数位院主极力反对,声称云彼丘乃江湖中人,所犯之事亦属江湖恩怨,理应由百川院刑堂依江湖规矩审判处置,朝廷不应越界。如今两方仍在争执,尚未有定论。”
穆凌尘听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眼底掠过一丝厌烦与冷意。百川院这几个人,当真是活得太过安逸,忘了分寸。先前种种姑息,竟让他们觉得可以一再挑战底线,连这等板上钉钉的叛徒也敢出面维护?是真觉得他穆凌尘不会对他们几个‘旧部’出手?
他心中冷笑,既然都不想让云彼丘痛快地死,那便如他们所愿。
“既如此,”穆凌尘对分身下达了最终指令,“人,就帮他们留下。既然都不想他死,那就让他‘好好’地活着。至于角丽谯的魂魄,直接送入莲花楼秘境的幽冥炼魂幡内。”
幽冥炼魂幡,那才是真正永恒的炼狱。
交待完毕,心中那口因他人辱及李莲花而郁结的恶气,总算稍稍平息。穆凌尘这才将注意力完全拉回现实,驱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附着于鱼线之上,吸引着水中的游鱼。
恰在此时,待在旁边的李莲花凑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忽然俯身,吻住了穆凌尘微凉的唇。穆凌尘在与分身交流时,意识大多沉于识海,留在外界的躯体虽能及时应答,但更多是最基本的反应,护身结界在面对李莲花时会自然屏蔽并将其纳入。
就在双唇相接的瞬间,李莲花灵巧地将一颗小巧圆润的、带着清新橘子香气的糖块渡了过去。
穆凌尘的意识恰好在此刻完全回归,感官瞬间变得清晰。他听到李莲花带着笑意问:“尝尝,甜吗?”
口中橘子糖的清甜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血腥算计带来的阴霾。穆凌尘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感受着那甜意,本能地回了一个字:“甜!” 声音带着刚回神的些许朦胧,却异常肯定。
李莲花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像只偷到了小鱼干的猫:“你回来啦?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他显然早就察觉到了穆凌尘的心神不在此处。
穆凌尘这才彻底清醒,随即疑惑地微微挑眉:“?” 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膝上、怀里,甚至衣襟的褶皱里,被放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盘子造型精致的糕点、一个装着各色糖果的小巧琉璃罐、他那个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的储物袋、几块散碎的银两,甚至……连李莲花自己的佩剑“少师”也歪歪斜斜地靠在他腿边。
穆凌尘:“……” 他有些哭笑不得,随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那些东西,稳稳当当地将它们送回了李莲花身侧的小几上,整齐归位。“你放这些在我身上做什么?” 他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
李莲花饶有兴致地给他解释,脸上是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笑容:“我看了你老半天,你也不理我。跟你说话,你也只是很敷衍地‘嗯’、‘啊’答应着,问你想吃什么、喝什么,你都说‘好’。”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我就猜测你心神应该没在这边,跑到别处忙去了。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嘛……就想试试看,弄出点什么动静,或者放点什么东西,能把你‘吵’回来。”
他说着,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理直气壮地指着那颗橘子糖:“看来,只有我嘴里的糖,最能叫你回神呢!” 那语气,带着点亲昵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