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站在原地,脸上红晕未褪,又羞又恼。他深吸几口气,强自平复擂鼓般的心跳,这才走向笛飞声所在的那棵老树,在虬根盘绕处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坐下。
他仰起头,没好气地瞪了树上那悠闲的身影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恼意:“阿飞,你这般行径,甚是不妥。偷窥他人隐私,非君子所为,得改。”
笛飞声闻言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在李莲花面前,眼神坦荡甚至带着点无辜,迎着李莲花的目光,语出惊人,平淡得如同谈论天气:“我看到了。你们刚刚,在亲……” “嘴”字尚未出口,一只微凉的手掌已带着风声猛地拍向他肩头!
李莲花几乎是弹跳起来,脸上刚褪下的红潮“腾”地一下又涌了上来,直烧到耳根!他指着笛飞声,声音因羞恼而拔高了几分,带着气急败坏的虚张声势:“你!你个小孩子懂什么!那、那不过是……是表达亲近之意!是……是……” 他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搪塞这失忆后变得格外耿直的大魔头,干脆破罐破摔,放弃了苍白无力的辩解。
笛飞声盯着李莲花,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又有点趁火打劫的意味,平静地开出条件:“告诉我一件关于我身世的秘密。我便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他刻意加重了“秘密”二字,意有所指。
李莲花被他这直白的“勒索”噎得一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看着笛飞声那张写满“我很认真”的脸,权衡利弊,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好吧,告诉你便是。你此次失忆,并非是意外,而是被身边信任之人所害。”
“信任之人?”笛飞声眉头瞬间锁紧,眼神锐利如刀,下意识地追问,“我信任之人不是你吗?” 他失忆后,唯一有印象且算得上“信任”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满身谜团的病弱郎中了。
李莲花没好气地反驳:“我若害你,何须救你,还花钱把你从刘如京那儿买回来?!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
“那是谁?”笛飞声步步紧逼,眼中戾气隐现。
李莲花被他问得心烦意乱,心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他板起脸,拿出“主人”的威严,语气陡然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训斥:“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我说阿飞!你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装着这些闲事吗?!正事呢?!功练了吗?!剑法温习了吗?!习武之人,当勤勉不辍!再这般懈怠,整日只知看热闹!” 强行结束这场让他尴尬无比的对话。
慕娩山庄旧址,昔日的清雅园林如今人声鼎沸,乌烟瘴气。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肖紫衿一身锦袍,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用厚厚的脂粉勉强遮盖,却更显扭曲。他端坐主位,眼神阴鸷。台下,坐着石水、方多病和各色江湖人士,议论纷纷,嘈杂不堪。
“……诸位!”肖紫衿带着刻意的轻松,迫使声音响彻全场,“今日召集诸位同道前来,参加这四顾茶会,就是希望各位能够念在往日情分,常来常往……”
他话音未落,台下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多是些依附肖紫衿或本就对李相夷心存妒恨之辈。
甲说:“大门主逼死二门主地宝地,确实要常来常往。”
石水站出来问:“谁在乱嚼舌根,站出来。”
乙说:“如今李相夷逼死单孤刀的事,可是人尽皆知!”
肖紫衿起身说:“此等传闻新四顾门本不想理会,怎奈愈演愈烈,所以今天这个茶会就是想将这些谣言摊开说个明白!”
曹帮无名之人:“李相夷当年与金鸳盟盟主有勾结,单门主联合七大曹帮想要一举歼灭金鸳盟。却被李相夷给搅黄了。这事我身在曹帮亲耳听到,他私下与金鸳盟勾结的事被单门主知道了,他怎么能不杀了单门主呢。”
方多病坐在石水旁边,听着这些颠倒黑白、恶毒至极的污蔑,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穆凌尘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廊柱下,玄衣融入阴影,气息收敛。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沙哑、饱含着无尽愤怒与悲怆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人群外围响起:“放你娘的狗臭屁,简直臭不可闻!!!”
人群哗然,“谁?站出来。”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瞎了一只眼、满脸风霜却气势如虎的中年汉子,端坐于对面的椅子上!
他独眼圆睁,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缓缓站起身,“爷爷便是“四虎银枪” 刘如京!”
“你是曹帮的泛泛之辈,今日到对李相夷、单孤刀这等大英雄评头论足,”刘如京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刘如京这一番话,瞬间点燃了全场!有人震惊,有人怀疑,也有人依旧叫嚣着。
方多病热血上涌,但该有的气度一点没减。他走到刘如京面前,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刘前辈,无须动武,以理服人吧。”
他环视四周群雄,目光灼灼:“刘江川、江骅、徐意,你们三人欠了几百两的赌债,还有心思跑来四顾茶会捣乱,当真是厚脸皮啊。”方多病一番话,有理有据,气势如虹,瞬间镇住了场面。
穆凌尘隐匿在角落看着方多病振振有词,以理服人这套,摇了摇头,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天真的紧。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
穆凌尘,静静地看着挺身而出的刘如京和慷慨激昂的方多病,看着他们为李相夷据理力争、怒斥奸佞。他深邃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化的寒冰似乎消融了一丝,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欣慰”的暖意。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喧嚣的人群和遥远的距离,望向了莲花楼的方向。‘小花,你看,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将李相夷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