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穆凌尘瞬间锁定这段记忆!那杯茶!李相夷毫无防备地饮下!云彼丘那异常的反应!一个冰冷刺骨、带着滔天杀意的念头在穆凌尘识海中轰然炸响——
碧茶之毒!根源在此!竟是他身边之人?!
“唔…呃……” 一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闷哼,从沉睡的李莲花唇间骤然溢出!
穆凌尘强行回溯记忆,尤其是深入触及碧茶毒发根源以及云彼丘那杯致命毒茶的核心黑暗记忆,如同在平静的识海深处引爆了毁灭性的风暴!剧烈的抗拒和蚀骨的痛苦瞬间在李莲花沉静的神魂深处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身体在睡梦中猛地痉挛了一下,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眉头死死拧紧,形成一个痛苦的川字。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如同濒死的鱼,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仿佛正被无形的毒蛇啃噬着心魂!
穆凌尘寒眸中翻腾的、足以冻结天地的杀意风暴瞬间凝滞!他清晰地感知到李莲花脆弱神魂传来的强烈排斥信号和濒临崩溃的痛苦!再强行搜索下去,那本就千疮百孔的识海本源,必将彻底碎裂!
没有丝毫迟疑,穆凌尘并指如剑,悬在李莲花眉心的指尖猛地向后一收!动作快如闪电!那无数探入识海深处、冰冷霸道的银色魂丝,如同退潮般瞬间倒卷而回,带着汹涌的记忆碎片和滔天的痛苦洪流,尽数没入他的指尖,消失无踪。
搜魂术,戛然而止。
随着魂丝的抽离,李莲花急促紊乱的呼吸如同绷断的弓弦骤然松弛,渐渐趋于平缓,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只是那张脸,苍白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透着一股死寂的灰败,仿佛在刚才那短暂的瞬间,又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死亡。
穆凌尘缓缓将手指,触上李莲花的侧颜。他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那张万年冰封般的冷峻面容,此刻却如同被最狂暴的罡风肆虐过的极地,冰冷、死寂,却又在死寂之下,酝酿着足以撕裂苍穹、焚毁万物的滔天风暴!
云彼丘那张看似忠厚温和的脸,连同他递茶时眼底深处那挣扎、释然、恐惧、最终归于阴冷的复杂变化,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深深地刻进了穆凌尘的元神深处!
‘好…好一个云彼丘!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万载玄冰,以穆凌尘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冻结,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光芒变得幽暗惨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竟敢…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他下手!’
然而,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李莲花那张因痛苦而微微扭曲、此刻却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般的睡颜时,那焚天煮海的杀意又被一种更深沉、更剜心蚀骨的痛楚所取代。
穆凌尘看到了那五天密室里的孤寂绝望,如同困兽;看到了他强撑门面、掩盖伤口的疲惫不堪;看到了他被视为心腹之人亲手奉上毒茶的毫无防备;看到了他身中剧毒、在东海怒涛中与宿敌搏命时的惨烈与不甘;看到了他拖着残躯回到满目疮痍的“家”时,遭遇的冷漠抛弃与心死如灰;看到了他在佛前亲手埋葬“李相夷”、化为“李莲花”时那看似平静下的彻底绝望……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刮骨钢刀,一刀一刀,将穆凌尘那颗早已冰封沉寂的心,凌迟得鲜血淋漓!那痛楚陌生而尖锐,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那只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此刻竟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和…从未有过的生涩温柔。宽厚微凉的手掌,极其轻缓地落在李莲花布满冷汗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稀世珍宝上的尘埃,将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凌乱碎发,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拢向耳后。
…竟…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随即,那只手缓缓下移,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的承诺,极其克制地、轻轻地拍了拍李莲花瘦削得硌人的肩膀。动作很轻,很缓,仿佛在安抚一个受尽委屈后终于沉沉睡去的孩子。
穆凌尘冰冷的意识深处,一个不容更改的决断已然铸成。‘剩下的…待你…再好些…’他深深凝视着李莲花沉睡中依旧残留着不安与脆弱的侧脸,目光最终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那下面,是枯竭的丹田,是被碧茶剧毒日夜侵蚀的心脉,更是那颗早已伤痕累累、却依旧在微弱跳动的心。
…下一次…我会知道全部…也会…让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
他直起身,盘膝坐于床边。空气里残留的冰冷杀意,与那昏黄烛光下微弱却执着的暖意,形成一种诡异而沉重的对峙。
长夜未尽,烛泪无声。
晨光熹微,带着初秋的凉意,如同最细密的纱,透过客栈简陋窗棂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漫进房间。驱散了昨夜烛火残留的最后一丝昏黄暖意,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映照得清晰可见。
李莲花的意识,从一片深沉无梦的黑暗中缓缓上浮。没有碧茶毒发时惯常的头颅欲裂、幻象丛生,也没有虚弱醒来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沉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与……轻松?仿佛沉疴尽去,四肢百骸都浸润在一种温煦的暖流里,连带着枯竭的经脉都似乎有了微弱的活力。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适应着并不刺眼的光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方熟悉的、带着斑驳水渍的灰白色帐顶。一切如常。
他习惯性地侧过脸,想看看窗外的天色。然而,就在视线转动的那一刹那,他的动作,连同他微弱的呼吸,都瞬间凝固了!
床榻边,那张昨夜他曾以为是碧茶之毒编织出的、过于真实的幻象的脸,此刻依旧清晰无比地存在着!
穆凌尘!
他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