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李莲花的神魂已彻底沉静,穆凌尘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悬在眉心的手指并未收回,那冰蓝的光晕骤然一变!不再是安抚的清辉,而是化作无数道比发丝更细、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它们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与霸道,瞬间刺入李莲花的眉心识海!
搜魂术!
这绝非邪道粗暴的掠夺,而是穆凌尘以自身无上修为强行驾驭的探查。每一根魂丝都凝聚着他浩瀚的元神之力,却又被精妙地控制着,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避开李莲花脆弱的神魂本源,只触及那些沉淀于记忆深处的影像与感知碎片。他要在不伤及李莲花根本的前提下,强行回溯这具残破躯壳里最沉痛、最黑暗的过往!
无数破碎的画面、混杂的声音、混乱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击着穆凌尘的识海。他冰封的面容如同磐石,承受着这汹涌的冲击,寒眸深处却如同风暴肆虐的海洋,掀起惊涛骇浪!
画面碎片一:东海之滨,狂风怒号,巨浪滔天。
断崖边,单孤刀的尸体冰冷僵硬,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皮肉翻卷……
李相夷抱着师兄的尸体,浑身浴血,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师兄——!!” 那声音里的绝望与疯狂,几乎要撕裂苍穹。
阎王寻命冰冷的声音在穆凌尘识海中响起:“赴约时单孤刀已死…致命伤蹊跷…”
穆凌尘的魂丝骤然一滞!
‘单孤刀…死了?’他冰冷的意识里掀起波澜。‘那个遇事首鼠两端、能避则避、永远躲在李相夷光芒之后的男人…竟会遇害?那伤口…绝非寻常!谁?!’
画面碎片二:滔天巨浪之上,两道身影如同神魔般激战!
剑气纵横,刀罡裂海!正是李相夷与笛飞声的东海决战!然而,画面陡然扭曲!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剧毒,毫无征兆地在李相夷经脉深处轰然爆发!
“噗——!” 一口黑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下方的怒涛。李相夷的身形猛地一个踉跄,手中少师剑的光芒瞬间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他脸上血色尽褪,眼神有刹那的涣散和难以置信!
‘碧茶之毒’穆凌尘的魂丝瞬间捕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阴毒气息。李相夷强提一口真气,眼神陡然变得狠厉决绝,竟不顾经脉寸断的风险,强行逆转内力,将残余的所有力量孤注一掷!
“轰——!” 惊天动地的碰撞!
笛飞声的身影被震退,眼中亦闪过一丝惊愕。李相夷拄着剑,单膝跪在破碎的船板上,身体摇摇欲坠,却仍死死盯着笛飞声,声音嘶哑破碎:“我师兄…单孤刀的尸体…在哪?!” 那份不顾一切的执着,让穆凌尘的心猛地一沉。紧接着,他“看到”李相夷怀中,那块莹白的玉佩,其中一道暗金纹路无声地黯淡下去,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力量包裹着沉入海中的李相夷几近枯竭的身体,勉强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穆凌尘的寒眸扫过,一股冰冷的怒意无声地翻涌。
画面碎片三:破败的四顾门旧址。
断壁残垣,荒草萋萋。李相夷拖着沉重如灌铅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回这片曾经承载了他所有荣耀与梦想的地方。他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脸上还残留着海水的盐渍和血污,眼神空洞得如同行尸走肉。
院中,几位院主和肖紫衿等人聚在一起。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要等门主归来的急切,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的怨怼。
“……东海一战,精锐尽丧!门主…李门主他…唉!” 石水的叹息带着浓重的埋怨。
“四顾门…名存实亡了。” 云彼丘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不如…就此解散了吧?” 肖紫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冷漠。
门外的李相夷,脚步钉在原地,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扶着冰冷残破的门框,才勉强站稳。他低着头,额前散落的发丝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到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无人寻他…无人信他…无人等他…’穆凌尘的魂丝捕捉到李相夷意识深处那一片死寂的冰冷荒原。‘他们…竟想解散李相夷的四顾门?!’一股焚天之怒在穆凌尘冰冷的意识中炸开!‘他们有什么资格?!这四顾门的一砖一瓦,哪一处不是李相夷的心血?!’
画面碎片四:普度寺,禅房清幽。
檀香袅袅。无了和尚正为形容憔悴、眼神灰败的李相夷诊脉,眉头紧锁。“李门主,此毒…霸道异常,深入骨髓,老衲…唉,恐回天乏术。”
李相夷,此刻的他,眼神已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声音干涩沙哑:“大师…不必费心了。”
“李门主,你要去哪?不回四顾门了?” 无了和尚看着起身欲走的他,关切地问。
李相夷脚步一顿,那背影在禅房门口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一个极其疲惫、仿佛看透一切又放下一切的声音轻轻响起,飘散在檀香与尘埃里:
“无知无惧,亦无甚可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寺院的围墙,投向遥远而模糊的虚空。
“和尚你的这句禅语甚好‘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又似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此这世上…只有李莲花了。”
‘李莲花?’穆凌尘的魂丝捕捉到这个新名字诞生的瞬间。‘一念心清净?葬身东海?’那看似平静的话语背后,是彻骨的绝望与心死!支撑他活着的信念,连同那个光芒万丈的名字,一同沉入了冰冷的海底!而在他最黑暗的时刻,给予他一丝慰藉和安身之所的,竟不是他那些所谓的兄弟袍泽,而是这个萍水相逢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