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赞:好神奇的匿踪之宝!
“此佩可匿我形迹气息。”穆凌尘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寻常修士,难察分毫。如此,可随你下山。”
这便是他的答案。他选择相信李相夷,也选择借助这凡俗之地,为自己争取到更多解决媚毒的时间。
李相夷看着眼前这个气息近乎完全消失、唯有清冷目光依旧清晰的“隐形人”,唇角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他点了点头:“好。”
云栖峰下,晨雾未散。
李相夷一袭月白锦袍——穆凌尘所赠,身姿挺拔,少师剑悬于腰间,步履从容地走在蜿蜒的山道上。
红衣换下,那份天下第一的锋芒似乎也内敛了几分,却更添一份沉稳清贵。
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空气微微扭曲,穆凌尘的身影如同融入晨雾的幻影,若隐若现。
玄青道袍纤尘不染,霜发束于玉冠,腰间太虚匿形佩流转着极其微弱的光华,将他所有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和存在感完美隐匿。
此刻的他,在旁人眼中,就只是一团空气根本看不到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山路崎岖,两人一前一后,默然前行。阳光穿透林叶,在湿润的泥土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山风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远处隐约的人声与烟火气。
李相夷偶尔会侧头,目光扫过那片看似空荡、却让他灵觉始终维系着微妙感应的空气,唇角会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而那片空气之中,穆凌尘清冷的目光亦会穿透匿形的屏障,落在前方那月白色的、坚定行走的背影上。
识海中,那被冰封的媚术似乎暂时蛰伏,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警惕、无奈与一丝微弱依赖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山脚官道在望,红尘喧嚣隐约可闻。李相夷停下脚步,回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匿形之纱,直抵穆凌尘眼底。
“山下人多眼杂,跟紧我。或者你可以拉着我的衣角。”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穆凌尘耳中。
穆凌尘微微颔首,匿形的身影无声地向前飘近一步,与那月白身影几乎并肩,伸手捏住他广袖的一角。
太虚匿形佩的光芒稳定地流转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李相夷察觉到袖角被轻轻牵起,两人不再停留,迈步踏上了通往山下城镇的官道。
一个意气风发却肩负重任的武林盟主,一个来自异界、身中奇毒、隐匿形迹的元婴剑修,就此并肩,踏入这凡尘浊浪与未知的江湖风雨之中。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官道如一条被踩踏得灰黄的带子,蜿蜒伸向远方喧嚣的城镇。日头渐高,道上行人车马也稠密起来。
骡马喷着粗气,蹄铁踏在硬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车轮辘辘,碾过坑洼处,溅起浑浊的泥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牲畜的臊味、赶路人身上浓重的汗气,还有劣质烟草燃烧后留下的呛人余味,如同无形而黏稠的污浊之水,一波波涌来。
李相夷月白色的身影在略显杂乱的人流中依旧卓然醒目,步履从容。他敏锐的灵觉始终维系着身侧那片看似空荡的区域,广袖微动,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牵引力传来——匿形中的穆凌尘,正紧紧捏着他的袖角。
‘红尘浊浪,名不虚传。’ 匿形佩流转的清光内,穆凌尘眉头紧锁,识海中那被冰封的媚毒,仿佛被这浊气熏蒸,开始微微躁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燥热自丹田悄然升起,试图攀爬蔓延。
他强行压制着翻腾的气血,指间扣着的凝霜珠悄然催动,一股冰寒灵力沿着经脉游走,勉强将那蠢蠢欲动的热毒压了下去,换来肺腑间一阵刺骨的寒意,激得他指尖在虚空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李相夷脚步略顿,侧头扫了一眼那片空无,低声问:“可还撑得住?”
匿形屏障后传来穆凌尘清冷依旧,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细微的裂响:“无妨。”
李相夷不再多言,只是袖袍轻拂,一股柔和醇厚的扬州慢内力,如春日溪流般无声无息地隔空渡了过去。
那暖流虽无法祛毒,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凝霜珠带来的刺骨寒意,让穆凌尘体内冰火交织的煎熬稍缓。
他沉默着,没有道谢,捏着袖角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前方路边出现一个简陋的茶棚,几张油渍麻花的桌子旁坐满了歇脚的行商、粗豪的脚夫,人声鼎沸。
汗味、烟草味、劣质茶水的涩味混合着蒸腾的热气,形成一股更为浓烈污浊的气浪,扑面而来。
匿形佩的光晕似乎都因为这浓烈的浊气而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穆凌尘喉头一甜,强行将那口翻涌上来的腥气压了下去。
凝霜珠的光芒在掌心急促闪烁,冰寒灵力疯狂运转,压制着识海中陡然加剧的幻象——靡靡之音仿佛就在耳边萦绕,冰牢的裂缝在浊气的侵蚀下悄然扩大。
就在李相夷准备目不斜视快速穿过这片令人不适的区域时,“听说了吗?四顾门最近动静不小啊!”一股极小的谈话声传入李相夷耳中。
李相夷微侧身对着穆凌尘的方向,极轻的气声说:“去茶棚稍歇片刻,探听些消息。”
两人在茶棚最外侧一张空桌旁坐下。李相夷要了一壶粗茶和几个馒头。穆凌尘则依旧保持着匿形状态,如同空气般立在李相夷身侧,玄青道袍在喧嚣中仿佛凝固的深海。
茶棚里无人注意到这多出来的“一人”,他们的目光或好奇或敬畏地落在李相夷身上,那月白锦袍虽非标志性的红衣,但其气度风华,依旧引人侧目。
“听说了,”邻桌一个络腮胡汉子灌了口茶,声音洪亮,“只是李门主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门下几位院主可没闲着,似乎在追查什么邪派踪迹往北边去了。”